沐殷脸色一变,不敢置信,但他掩饰得很好,愀然变色,只在一瞬。
“生下一个女儿。”
天呀!沐殷忍不住为她心痛,渐渐想到从前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活着有什么好?死了一点也不痛苦……
寒音此时泪已干,面无表情,声音沙哑,“疯女人更不能接受女孩的存在,她时醒时疯,更多的时候是无意识的鞭打女孩。有一天,女孩再也受不了那对男女在她面前……”
她停了一下,没有说下去,沐殷很清楚她要说的是什么。
“她决定,从他们面前跳崖。”寒音眼眸戚然,继续说:“可是她没死成,从此以后,她换了一个身分过另一种生活,她发誓,就算死也不会像她的父母一样,做出这种……”
!
是的,,她留在口里,再也说不出话。
这样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子,谅谁一生都不会想到会再见到第二人……我却再次见到了……
凤纹是任国王室象征的族徽,那块凤尾点红的玉佩,只有王室的公主才能拥有,当今任国国君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那任国唯一的公主,就是她的生母。
你听清楚,子枢的生母跟那北方圣巫女生得一模一样呀!
一模一样……
这是宿命,是诅咒,你万不能重蹈覆辙。
是宿命?是诅咒?
他与她,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脑海里的残影不再,一切的问号已画下句点。
世界在顷刻间颓然倾倒。
寒音沉重的跪落于地,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沐殷心疼地想要再给予她依靠的力量,她却拨开他的手,美丽的脸庞覆上寒冰。
“你走!永远别再见我!”
“为什么?告诉我!”
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环节被遗漏了,他不相信寒音对他完全不动心,他分辨得出来她的心,然而此时此刻,她又将心给冰封了起来。
“你不走!我走!”寒音起身,退后的姿态绝然,没有挽留的余地。
“不!”沐殷追上,拉住她的手,一阵极冰的寒气凝在他的胸口,他一阵气闷,痛苦得无法言语。
寒音的手掌翻对着他,掌心有一股白色的霜气。
“放手!否则我就杀了你!”
能吗?她当真能这般无情?
“寒音……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他坚持着问,也感觉到那爱恨一体的深刻。
“没有。”她没有丝毫犹豫,冷若冰霜,面无表情。
苦意涌上喉头,沐殷绝望地笑了。
想他这一生自制自律,直到全心全意付出后,却成了一场空。
“那么刚才呢,在你心目中,那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我只是想试试……”她停顿的时间很短,短得几乎不见痕迹,“的滋味。”
“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沐殷痛苦地申吟,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放弃。
“那么你会悔不当初。”
她的手掌无情地打在他的胸膛,他吐了一口血,感到全身冷颤,痛不欲生。
她飞掠而逝,冰凉的水串背对着他洒落风中。
“寒音……寒音……”
再多的深情也唤不回。
佳人仙踪已杳。
若然风月有情,命运仍是无情,纵使江水有情,佳人却是无情。
第七章
两年后山东任城郊外
任城建在泗水之滨,自古风调雨顺,渔获丰收。都城的居民多半做渔获买卖,大清早的,就可见人群聚集在河边。
这日午后,城民收拢财帛工具,一一散去。
不远的郊外,一条入城的关道,有个简陋却足以提供往来客休憩的茅草茶间。
茶间内只有一个衣着平常的青衣男子,举杯啜饮清水。
远远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匹高头大马疾停于茶间前,跃下一个与大马相衬的魁梧大汉。
魁梧大汉往茶间唯一的男子走近,与他同桌,坐于对座。
茶间主人也不多问,送上茶来便走回后间,这关道人来人往的,见的人多了,也就不足为奇。
“公子,君上托臣下向公子问好。”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笑容虽浅淡,却看得出心中喜悦。
“大哥近来可好?大嫂临盆了吗?”
魁梧大汉咧嘴一笑,说:“君夫人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女圭女圭,母子均安。”
沐国一年半前即由太子沐离继位,并迎娶赤狄公主。
起初宫中传出新君沐离与夫人感情不合的消息,半年后,沐殷才透过亲信得知他们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已经前嫌尽弃,感情如胶似漆。
沐国施行仁政,新君得到百姓爱戴,一切都已步入常轨,让他十分欣慰。
这青衣男子,自然就是沐国二公子——沐殷。
两年,不长不短的时间,他的神韵已有所改变。
温文儒雅依旧,更添了深沉内敛的气息;平静无波的眼眸,将认真起来便慑人于无形的冷冽锐利隐藏其中;外型最大的改变,是原来长年住在北国而显白净的肤色转为如蜜的铜色,身形更为结实有力;他的笑容加上沉稳的男性魅力,使仕女对他的微笑无法抗拒,那抹自信从容的风采不知要沦落多少芳心。
“公子,臣下多方打探,终于不辱使命。”魁梧大汉自怀中取出一个包得层层密不通风的物品,恭敬呈上。“公子之物,请收回。”
眼眸转合,手掌握住掌心之物,触感是一只盒子。
盒中之物,每每教他想起便要揪然心痛。
它曾经落在地上,冰冷、无辜、脆弱,当他拾起它,瞧见凤尾上一点朱红时,提醒着他的伤口,出自谁手。
“臣下暗察女官记册,册上记载,当年君上连续两日临幸过宣华夫人与侍女立乔,那立乔后来就是服侍宣华夫人的侍女。”魁梧大汉报告着他的成果。
宣华夫人原本没有封号就消香玉损,之后才由现任的国君沐离追封为“宣华夫人”。
历代君王妻妾众多,为免产生不必要的纠纷,国君临幸何人就由宫中女官记录下来,作为凭证。
沐华君在短时间临幸过沐殷的生母“宣华夫人”与侍女,尔后宣华夫人怀有身孕,却一个人住在殿中不让任何人进殿,连沐华君也挡在殿外。
沐华君宠溺这位美女,所有补给物品均放在殿门外,待所有人离去后再由她的侍女出门来取。
因此这十个月内,竟然没有人见过侍女立乔与宣华夫人,直到孩子出世。
既然如此,沐殷的亲生母亲,就不能斩钉截铁的说定是宣华夫人了。
魁梧大汉心里感到奇怪,他心想:二公子已经远离沐国国政多时,那么二公子的生母之谜对二公子的未来也没有什么影响,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查个明白?
不过,不管二公子的生母是谁,他是君上的血脉的确是无庸置疑的。
“玉佩上的凤纹,正是任国的王室族徽,这一点臣下己向公子报告过。公子这块玉佩,却是只有任国正宫夫人所出的嫡亲公主才能拥有。当今任国国君没有儿女,只有一位与他同母所出的妹妹,封号‘敬双公主’,但这位公主早毙,所以现下任国没有任何一位公主在世。”魁梧大汉觉得更诡异的是,二公子竟有这块代表任国嫡长公主的信物。
“公主薨于何时?”
“照历推断,该是二十七年前。”
二十七年前?他今年刚好二十七,这个二十七年前,也太过巧合!
寒音离去前的每一句话,沐殷时常一字不漏地分析细推,再根据宫中传言她与宣华夫人长得一模一样,加上她看到玉佩的反应,他终于能够理解她那强烈的反应为何而来。
她疑心,她与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沐殷并不知道寒音的年纪,但绝对比他来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