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仲文站起来朗声念道:“硕鼠,刺重敛也。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于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鼠也。”他念完随即坐下。
孔圣昕等他念之后开始解说:“这里的‘贯’与‘惯’通,‘女’与‘汝’通。通篇的主旨就是在说君王不顾人民的劳苦,强征重税,人民不堪其苦,欲迁往他方乐土……”
乐平的视线一直跟着孔圣昕的身影移动,对于他讲课的内容则是听而不闻。这节上的是《诗经》,知道他是故意选〈硕鼠〉这篇来讽刺她,因为她的爹就是那个“君”,只顾自己享乐而不知民间疾苦,因为这几年风调雨顺,年年都是丰年,所以国家即使加重税收,人民还是可以过活。以前她会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现在她明白,这是父皇的幸运,才能坐拥这太平世。不过乐平并不太在意,因为她现正专注的看着孔圣昕。
她发现他真的是百看不厌,无论是文的他,武的他,她都喜欢。在学生面前他温和而自有威严,在父亲面前他恭敬有礼,在她面前时而温柔,时而危险,她喜欢看着他。
忽然学生的惊呼声打断了她沉迷的目光,她莫名其妙的四处张望,发现所有的人都开始拼命翻书,孔圣昕则走了回来。等孔圣昕在她身边坐下后,她才轻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叫那么大声?”
孔圣昕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才说:“你刚才没听见吗?我出了个作业给他们做,做完了才可以回家。”
罢才孔圣昕在上课时发现,大半的人都心不在焉的,心思根本都不在课堂上。他观察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正好奇的看着乐平,甚至有人就这样望着她发呆。他一直知道乐平很美,可是没想到她美到可以把人的神魂都勾走了,早知道就不让她留下来了,这样他根本无法上课。
乐平好奇是什么作业会让一半以上的人大惨叫,所以问道:“是什么作业?大家怎么拼命在翻书?”
“只是要他们找出几篇喜欢的篇章解释一下,然后写下心得感想,最后用《诗经》里的句子作总结。”
乐平点点头,表示原来如此。要找出喜欢的篇章作解释跟写心得不难,难的是要用《诗经》里的句子作总结,难怪他们要拼命翻书了。
见孔圣昕拿出中午没改完的文章继续批改,没和她聊天的打算,知道他是不想打扰学生做作业,可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她不敢再看着他发呆,要是被他发现,那她的面子要往哪摆。她只好无聊的随手拿起一旁的《诗经》翻了起来,刚好翻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着看着不觉呆住了。《诗经》她已经看得很熟了,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一篇,只是不知为什么,这十六个字会让她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涌出来,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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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仲文拿着作业交给孔圣昕,下面响起一阵欣羡的赞叹声,他是第一个交出作业的人。
乐平好奇的凑到孔圣昕的旁边,想看看他写了什么,这不看还好,看完以后,她羞得满脸通红,孔圣昕看了则笑了起来,对仲文说:“多谢你的贺词。”
仲文也笑了起来,躬身回答:“承老师不弃。”
这下全部的人都好奇仲文到底写了什么,弟子丁举手要求道:“老师,您出的题目太难了,可不可以让我们观摩一下仲文写的作业,好让我们学习学习。”
众人异口且声的说:“对啊!对啊!老师,让我们学习学习。”
乐平立刻红着脸大叫:“不可以!”
这下众人更好奇了,弟子戊对仲文说:“仲文,你就念来听听嘛!”众人马上跟着附和。
仲文坏坏地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乐平急得拉孔圣昕的衣袖,要他阻止。孔圣昕见乐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得已只好笑说:“大家别玩了,快写作业,要是写不出来的人,今晚可要是在这里打地铺了。”
众人扫兴又无力的应了一声:“知道。”
孔圣昕继续说:“至于仲文的作业,老师就收下了。”
“我才不要收呢!”乐平抗议的说,她抢过仲文的文章说:“你不批,我来批!”她想了一下,拿过孔圣昕的朱笔,快速的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丢还给仲文。
仲文想知道师母究竟批了什么字,笑着接过一看,看完忍不住炳哈笑了起来。坐在仲文旁边的弟子己,侧身偷瞄了一眼,原来仲文的作业内容是这样子的:
硕人其颀,衣锦制袭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犹蛴,齿如瓠犀,蜂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是〈硕人〉的一、二章。第一章是在说明“硕人”的地位很高,暗喻乐平身份尊贵,是一国的公主。第二章是在赞美“硕人”的形貌,也暗喻乐平的美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首〈桃夭〉是贺女出嫁的诗。女子嫁入曰“归”,在此暗贺乐平嫁到孔家是“宜其室家”。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最后以〈螽斯〉的第一章作结。这是祝福人家多子多孙的诗,即是祝孔圣昕和乐平早生贵子。
弟子己看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师母会羞得这般,你连老师的玩笑都敢开,真有胆量。可是这句批语是什么意思?文如高山滚鼓之声?什么批语啊?”
仲文笑说:“你知道鼓打起来的声音是怎样的吗?”
弟子己说:“知道啊!扑通,扑通的嘛!”
仲文点点了头,又说:“那假如从高山上丢一面鼓下来,那面鼓从山上一路滚到山脚下,中途一定会撞到石头,你想那是什么样的声音?”
弟子已又说:“不就扑通,扑通,扑通,扑通……不通,不通,不通……”他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师母是在说你这篇文章不通,不通到了极点。”真亏她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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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乐平一直想要把今天的感觉跟孔圣昕说,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再看他那么热诚的介绍他的家乡,她更不想打断他,到最后她只好静静地听他解说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们两个走在路上,是十分引人注目的,男的俊秀儒雅,风度翮翩;女的明艳照人,气质高雅。男的是大家都熟悉的孔圣昕,早已是平时茶余饭后的话题,比较不新鲜了;女的则是刚入门的孔家媳妇,是个从外地来的生面孔,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好奇的私语声开始渐渐蔓延开来。
路上不停有人跟孔圣昕打招呼,而孔圣昕也一律回以微笑的问候。
乐平有些惊叹的说:“你怎么记得了那么多人的名字和事情?”
孔圣昕跟一个端着盆子的妇人打过招呼后,嘴边带着笑的回答:“我在这里生活了快三十年了。”
乐平还要再说什么,一群正在路上游戏的小孩打断了她的话,他们一看见孔圣昕,马上兴奋的跑过来,齐声喊道:“孔老师!”
孔圣昕用微笑回应着他们的热情。
当中一个看似带头的男孩大声的说:“孔老师,过年我就十岁了,爹答应我,等再大一点,就让我到学里跟老师上课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