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文闻言挑了挑眉,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静静地离开众人,往明伦堂走去,打算利用时间温习功课,他来到门边欲往里走,才往里一跨便顿住了,今天的明伦堂静得不太寻常,他向里边一看,偌大的明伦堂只有孔圣昕跟乐平在里面。通常明伦堂里都会有几个比较用功的学生,会趁着休息时间读书,现在却都不在,想必是看见老师眼师母在一起,不好意思的离开了。顿时,他缩回右脚,也识趣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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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伦堂里的一男一女,对于外面的情形毫无所觉,只是对坐静静地吃着饭,偶尔会有一两句不着边际的交谈。大部分时间男子低头沉默的吃着饭,女子则时常停下筷子望着男子。
乐平一边偷瞄着孔圣昕,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饭。从眉开始往下,看他的眼、鼻、唇……
她发现他有一双浓眉,眉形如剑,平时温和的卧在眼睛之上,当他挑届时,会展现戏谑的表情。他的眼睛,平时精光内敛,展现出来的是温和的书生气;当他神一凝,眼中锐光一扫,展现出来的则是凌厉的侠气。鼻挺而直,唇很薄,平时总是弯着一抹微微的笑意,让人感到温和而亲切,但当他唇一抿,则会教人感到深沉和压迫。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温和而又锐利,正派又有些邪气。
她忽然看见有一滴汗水沿着他的鬓边滑落,他无所觉的吃着饭,眼神似在沉思。她想了一下,掏出手帕帮他擦去。感觉他惊了一下,回过神看着她的手,又朝她轻轻一笑,她不由自主的回他一笑,心坪坪地急速跳动着。乐平恍然了解一个事实——她喜欢上他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知道。自从嫁给他之后,她的整个心绪就一直在他身上打转,也许在初见面时就喜欢上了吧!可是,她应该是讨厌他的不是吗?他总是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要她做那个,要她学这个,为什么她却喜欢上他了?
“你想不想看我上课?”孔圣昕放下碗筷,笑问道。
一看见孔圣昕的笑容,乐平马上将疑问抛到脑后,管它为什么,反正喜欢就是喜欢了。
“我可以看吗?”语气中有掩不住的兴奋。看过他上射箭课之后,她很好奇他还会教什么。她以为私塾只是个读书的地方,没想到还教射箭。
“可以的,只要别打扰到上课就行了。”孔圣昕思索了一下,又说:“如果你留下来,那下午我们可以一起回家,我再顺便带你到处逛逛。”
“我要留下来。”乐平开心的笑了。想到一整个下午都可以看到他,还可以和他一起回家,她高兴得想翩翩起舞。“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把饭吃完。”孔圣昕手指着乐平的碗说。
乐平低头看看自己的碗,发现她的饭才扒了几口,又看看孔圣昕的碗,他的饭已经吃完了,想到刚才自己一直在偷看他,看得忘了要吃饭,她心虚的红了脸,急忙拿起碗来猛吃。
孔圣昕见她吃得那么急,笑说:“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了。”
他才一说完,乐平连忙放下碗猛拍胸口,嘴里不停的咳,果真被呛到了。
孔圣昕急忙倒了杯水,扶着她喝下,见她仍是一直咳,他一脸的无奈,手则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好不容易咳完了,乐平没好气的说:“你真是乌鸦嘴!”
孔圣昕听了,只是微微一笑,拿起她的手帕擦着她嘴角。
乐平见他一点也不生气,随即想到会呛着是自己心虚所致,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静静地任他擦着嘴角。等他擦完之后,她对他说了声:“谢谢。”
他笑着回她一句:“不客气。你慢慢吃,我吃饱了。”之后他坐到另一张桌前,拿出一叠纸,提笔开始在上面写了起来。
乐平拿起碗来继续吃饭,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
看见他拿的是朱笔,她问:“你在批改什么吗?”
“是学生们做的文章。”他手不停笔的写着,简单回答道。
乐平又问:“你的箭法,好像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了喔!”脑中回想着他的英姿。
他头抬也不抬的淡淡回道:“只要下苦功练就行了。”
乐平心道:那可不一定。
她接着问:“这里礼、乐、射、御、书、术都有教吗?”
“嗯。”
乐平吞下一口菜,才又问:“通常私塾里不是只教书上的学问吗?毕竟那对仕途比较有用不是吗?”
“来这里的人并不全为了做官。”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而且若要进仕途的话,还是武文兼备比较好。”
乐平喝了口茶,问:“为什么?文官只要能文,武官只要能武,不就行了。”
他停下笔说:“文官若只会文,就变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软弱书生。武官若只会武,就变成四肢发达、头脑不灵光的莽夫。”说完手又快速的移动。
乐平反驳道:“可是每个人的天赋不同,要每个人都文武兼备,不是太强人所难。”
孔圣昕写完最后一句评语之后,才答:“并不是要所有的人都文武全才,每个人的确都有他的特长,但是对于他特长之外的事务,也要有最基本的了解,这样文人可以了解武夫的优缺点,武人也可以了解文士的优缺点,进而他们都可以分析自己的优缺点,这样文武的合作才可以达到最高的效率。”
乐平佩服的赞叹道:“父皇应该请你去当丞相的,我看那个柳子政的能力还在你之下。”
孔圣昕摇了摇头道:“不然。一国之相,能力并不是全部的要件。柳大人做丞相很适合。”他抬头看了乐平一眼,接着说:“而且,我从没想过要当官。”
乐平放下碗筷,走到他对面坐下,不赞同的说:“做官有什么不好,再说你不就做了至圣先师奉祀官。”
他又批完一篇文章之后,放下朱笔,抬头看着乐平说:“那是世袭,不得已而为之。”
乐平瞪着他说:“你难道没有忧国忧民的胸怀?”
孔圣昕淡然的说:“为国为民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当官。”
乐平无法反驳,只是不悦的瞪着孔圣昕。
孔圣昕看了一下窗外,日影向西移了一些,应该上课了。
他理整好桌上的文章,抬头看乐平不甚高兴,他挑了挑眉说:“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做官与不做官?你认为官员高人一等吗?你看不起普通的平民百姓吗?”
乐平理所当然的说:“难道不是吗?官员本来和那些庸庸碌碌的百姓不同。”
孔圣昕一听,神色一变,冷冷地说:“那你刚才又何必说那些忧国忧民的话。”
“我……”乐平辩解的话噎在喉头,吐不出来。说不出话来是因为被他慑人的气势镇住,因为她无法辩解,因为……她好像错了。
忽然学生的声音介入,打断了两人僵持的气氛。“老师,已经未时了,要开始上课了吗?”
孔圣昕眼中的精光瞬间收敛,语气平和的说:“叫同学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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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受得我所……”
明伦堂内只闻琅琅的读书声,孔圣昕在同学的坐位间游走,乐平则端坐在孔圣昕的位子上。同学们念完时,孔圣昕刚好走到仲文的旁边,就点了他的名:“仲文,你将这篇的诗序念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