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太细了!再找根粗点的来试试。
离开酒瓮,铁娃再次进入树林里翻翻找找,稍后,她抱回一捆大小不一的树枝,而后撒在大石上。
“这么多,就不相信没一根能用!”
挽起袖子,她选了其中一根比刚刚稍粗的树枝,然后按照刚刚的方法,将树枝穿进缝隙,而后用力地撑──
啪!又断?
再选一根。
啵!还是断?
一根、两根、三根……
她试了又试,但那些可悲的树枝下场都是一个样,断!
不得已,她只好挑了根粗一点的,准备再试。只是这回因为那树枝太粗,所以缝隙都穿不过去。
“可恶,这根怎么头这么大,如果细一点的话……啊?呿呿呿,这什么玩意儿?”
忽然,她发现自己拿的并不是树枝,而是根发了臭的骨头,一吓之下,她将骨头远远的拋开。
方才捡树枝时太急了,没注意看,说不定那是某个死人的腿骨!
阿弥陀佛!她不是故意的,别来作祟、别来作祟!
心慌了一会儿,她再度回过神,瞪住那个顽固的酒瓮,又生出一条妙计。
树枝太细,会断;树枝太粗,穿不过去。那么把几根细的树枝并排穿过绳索,然后再换个施力点,应该就不会再断了吧?
呵呵,哈哈哈,铁娃,妳实在太冰雪聪明了!这回一定成!
将剩下的几根细树枝并排穿过瓮与绳之间的缝隙,她旋即蹲上酒瓮,双脚顶着酒瓮盖,两手挽着树枝,一拉、一推……
“噫──”状似拔萝卜的她出着力,但绳索仍是紧。
“噫──”嗯?似乎有动静了!她喜出望外。
“噫──”哇,真的松了点,再几下、再几下!
“噫──”
“需要帮忙吗?”
“嗄?!”猛抬头,被一张过近的笑脸吓着,铁娃一时之间手忘了出力,双脚却仍顶着酒瓮,所以瓮身一个不平衡,当下剧烈摇晃了起来。“哇──”
一眨眼,她就随着倾倒的酒瓮滚下了大石,并往后头的深潭跌去。
咚!潭面在受到冲击之后,喷出了极大的水花,那水花溅了几尺高,连带泼湿了站在大石上的仇星。
“铁姑……”等等,她不喜欢他喊她铁姑娘,“娃儿!”
在这之前,仇星一直跟在铁娃身后,他跟着她走了好长的路,又爬了许多座山丘,一点也不敢走远,因为怕她一个受不住酒瓮的重量,就伤到了自己。
后来还好她没发生什么意外,也顺利走到想去的地方,所以他就跃到了树上,稍作休息。
哪里晓得她也才喘了片刻的气,就开始忙起了绞绳子的动作。
她绞绳子做什么?难道是想喝里面的酒吗?可是……最后那踩在酒瓮盖子上的举动,实在是……
呵,连他这个脑筋不大灵光的人来看,也觉得不大聪明。那就像……就像什么来着?嗯……
搔着后脑勺,仇星开始想着那辞汇。
而那跌入深潭里的人……
◆◆◆
不会泅水的铁娃,一碰到水全身就紧张了起来,她在水中拚命划动手脚,想要让自己浮起来。
后来,她虽然勉强浮出了水面,但一思及那酒瓮还沉在水底,就不顾自己会有灭顶的可能,又再度潜了下去。
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牵住了酒瓮上的绳索,但她拚了命想拉动它,却怎么也动不了酒瓮半分。
在水里,那瓮远比平常重上许多!
即使如此,她也不可能让这瓮酒沉尸水底,那可比要她去死来得痛苦,绝对不行!
紧紧揪住绳索,决定瓮与人共存亡!
只是,这念头才在她的脑子里徘徊一会儿,就因为她憋气过久,意识开始浑沌,而渐形薄弱。
“唔……”
稀薄的空气,在她死命紧闭的唇瓣之内乱窜,可最后还是与她告别,自行化成水泡往头顶投奔自由而去。
当她开始发觉自己根本没办法将酒瓮拉上,甚至连让自己游回水面的力气都没有时,她的四肢已经失去了划动的力量。
没力了,谁……谁来拉她一把?
好难受哇!死定了!谁……快来!
傻子……那个灾星……他叫仇星……
仇星啊,快来……她……快……死……了……快来救……
她瞪大眼睛,望着远远的、遥不可及的水面上头,那道模糊得不能辨识的身影。
◆◆◆
仇星站在大石上,沉思了好半晌,当他再回过神来,水面已没有了动静。
最多,就只有几个泡泡浮出水面,而后啵啵啵地破裂在空气中。
瀑布?水潭?泡泡?那……
人呢?当下,他一惊。
而发觉铁娃可能溺水之后,他二话不说,月兑了上衣,就往深潭一跃而下。
进入水中后,他宛若一条矫健的游龙,一瞧见那被绳索缠住……呃……是直到昏厥仍不放开绳索的铁娃,就直直地往她游去。
捞着了人,他摇了她几下,见铁娃那双已经翻白的眼珠微微转动,他这才稍微放了心。
旋即,他转了个方向,并抱着铁娃想往水面上游,可游了老半天,却不见前进。
这……不会吧,她居然……
盯着铁娃那只死抓住绳索不放的手,仇星只能在心里苦笑,并回过头扳动她的五根指头。
“嗯嗯……”手指被扳动,铁娃竟奇迹似地突然醒了过来。
“放开,我带妳上去。”见她转醒,仇星以唇语这么对她说。
“嗯嗯!”哪晓得她居然对着他剧烈摇头。
“妳会死掉的。”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不行!
“唔嗯嗯……”既然他已经下来,那就要将酒瓮和她一起带上去!
“我先带妳上去。”仍是唇语。
“唔唔!”不要!蹦鼓的双颊早已凹陷,可她仍是不死心,虽然脸色已由白转青。
一时之间说不动铁娃,也没法使她放手,但要带着人和酒瓮一起上去,实在是太困难,所以不得已,仇星只好想了个办法,而后立即付诸实行。
他抓住铁娃,将她拉向自己,然后脸往前倾,他的唇偎向了她的。
“嗯嗯嗯!”他做什么?铁娃眼睛瞠得好大,但已无力推拒,只能任由他来。
眨眼间,当仇星的嘴巴离开她的,她的两颊之间已经再度灌足了满满的气。
他……他居然把气渡给她?那他自己怎么办?
才想着,就见仇星将她放开,自行往水面上游去。
啥?他……他居然拋下她不管了!心底一阵大惊慌,铁娃还险些漏了嘴巴里的气。
他不救她,是不是因为她不放手的缘故?
可是,不要啊,她真的不想放弃这瓮酒,那里面的酒可是她爹的心血,而且……也是她的生命,放弃它,她的心会好痛好痛的!
呜……唯一能救她和酒瓮的人居然不理她了,任她自生自灭。
目光在酒瓮和水面之间游移,心情则跌至最低点。如果不是她现在人在水中,或许她脸上已经流出两行绝望的热泪。
可,就在她伤心之际,头顶处,突然又遮下了一片阴影。
是他!他又游回来了,原来他只是上去换气!
这次折回,仇星不再对她做唇语,而是以眼神告诉她,要她放手,让他先带她上去。
不过铁娃倔,就是不依,所以最后仇星还是重复方才的办法。
就这么来来回回数次后──
“嗯……”不晓得是潭水太冷,或是已经精疲力竭,纵使在仇星的帮忙下还不至于窒息而亡,但铁娃最后还是不得已作下了决定。
她不舍地慢慢放开已然僵硬的右手五指,一根、两根、三根……
见铁娃终于放手,仇星开心的漾开一抹笑,随即将铁娃揽住,并将她慢慢带向水面。
出了水面,铁娃全身无力地枕在仇星的胸前,在游往岸边的这段距离,她的耳畔只听得到仇星沉如擂鼓的心跳声,和长而缓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