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仍有些发抖,雪残拿了件厚衣想替他披上,但想想还是算了,且也意识到她不该对仇人产生仁慈之心。
於是她将厚衣放在床上,冷眼看了他颤抖的身子一眼,然后踱着小步离开房。
对仇人仁慈便如同加速自己的灭亡!
“总算被我抓到了。”
声音之突然,让正蹲在后院挖取雪球的雪残防不胜防,着实地吓了一大跳。
“怎么,不回头看看我是谁吗?”很显然的,如此恶劣口气为何人所拥有,自是毋庸置疑。
雪残手紧抓着雪球不敢回头,并不是她胆小,而是怕这一个回头,便是承认她就是雪女。
之前他逼问她是不是雪女时她都没回答,他心里一定起了疑心,也许早已一口咬定她就是雪女。
可这会儿,被当场逮着了,怎么办?
在她手中的雪球渐渐由白转红,甚至滴下几滴血在雪地上,然而她却全然毫无感觉。
“你疯了是不是!?”毋情一把拍掉她手中的红雪球,抓着她瘦削的肩头猛摇,终於摇回了她的神智。
她讶於他的接触,疼痛感也随之而来,疼得她眼睛几乎睁不开。
“自作自受,活该!”
平平淡淡的反应,她早已习惯他的冷嘲热讽,并不在乎多少枝冷箭射向她;她唯一在乎的,即是谨记娘的遗言——不能以雪女的身分出现在人类面前。
而今,她却……
“干嘛没反应?作贼心虚了?”他挑眉,颇有轻视意味。
而今她却违背了娘的遗愿,她实在不孝!
见她依然静默,毋情挑高的浓眉不禁垂下。“喂!女人!”语气听得出有明显的变柔。
唯今之计,是该自我了断,还是就此放手永不下山?
“你究竟怎么了?”毋情的浓眉聚拢,担忧的心情氾滥成灾。
不!雪残突然猛搥打雪地不止,仇恨攻心,压得她怒不可遏,几近喘不过气来。
她疯狂的举止简直吓呆了毋情,等到回过神来,他才连忙抓住她的双手,以防她再度自虐。
“你要死的话,也不该用这种死法啊!”
说什么她也不放弃,这个仇她是报定了!雪残兀自沉浸於仇海之中,她的眼、她的表情佈满了暴戾之气。
“你给我清醒一点!”情感的浪潮汹涌卷来涨满他心房,他担忧地狂喊,想喊回她的神智。
她怎么会这样子?谁来告诉他!毋情频频在心底疯狂呐喊。
原本搥打雪地的雪残现在换成搥打他的胸膛,她红着眼,丝毫没有罢手之意,使力地搥着,丧失理智的她压根儿不知眼前站着的是谁,只是一味地想发泄长久以来的心头之恨。
啪的一声!
“你给我清醒一点!”他用力摇晃她,甚至不客气地赏了她一巴掌。“你这样子是想折磨我、害死我是不是!”他怒吼。
哀着发红的脸颊,她人总算安静了下来。
他凝视她,反映在他眸中的,是她迷惑的表情。
“清醒了吗?如果清醒就一一回答我的问题。”话落的同时,他一把抱起她毫不费力地踏入屋子。
呀!她愕然地惊叫一声,从未与任何人有过亲密的接触,就连她受伤时也是云大哥叫邻居的姑娘帮忙抹药,如今这个男人居然抱起她!?
她随即挣扎,后果却是引发更痛的痠麻。
第4章(2)
“不要乱动,否则我立刻放手让你痛得更厉害。”
她吓得脸色苍白,身子马上变得跟石块一样僵硬。
“这才乖嘛!”毋情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然后轻轻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
雪残低着头,眼珠子偷偷往上瞟向他,心里着实猜不透他要干什么,亦不想也不愿知道自己先前犹如深海般的仇恨,为何在一看到他的脸时马上减弱一半的原因。
难道说她不再恨他了?
不!不可能!若是她真的不再有恨,当初她就不会杀了当年曾经参与杀害娘的一夥人。
可是,为何每每总在心生仇恨之时看到他,一股奇怪的情愫便取而代之地浮上她的心头。
不行!不可以!她不可以有这些感觉,绝对不可以!
雪残着实慌了心,一时之间错综複杂的情绪令她不知所措,再偷瞄向他,察觉他渐渐对她的不同态度与他眼中的温柔,她怔愣,芳心一点一滴的软化。
骤然收神,逐渐炽热的爱恋大大地震撼了她。不、她不该是这样的啊!
心隐隐挣扎,精神上无力的脆弱,情感与理智奋力地拔河着,於是一方跌得惨败,最后赢家是情感,她终於崩溃。
他细心温柔地为她抹药直至缠上布条,一切的一切尽收她眼底,他的眸子除了温柔还有深情;她,不禁哭了。
“怎么哭了呢?”毋情拭去她的泪,动作极轻柔。
雪残摇头,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让毋情擦也擦不完。
“别哭了好吗?你哭得我的心都疼了。”他索性搂她入怀,任泪水浸湿他的衣襟。
她真的不懂为何这一刻的他完全变了一个人,根本不像原来的他,偏偏改变后的他就像小石子投进她的心湖,打乱了一池春水。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她宁可他冷漠对待她,也好过他温柔对待来得令她冷静呀!
躺在他的臂弯里,面对他的深情,她的心彻底沦陷。
云丹书坐在床边替雪残把了把脉,眉宇间不觉多了几抹愁云。
“怎么越来越严重了?”难道他研制出的药粉对她的伤口没有用?怎么可能!
“丹书,什么越来越严重了?她到底有没有事?”毋情冲上前抓住他急问。
云丹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慌,这可不像一向对女人冷漠的你哦!”看不出他也会有温柔的时候,难得!
毋情纳闷地望着他轻松的笑容,“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回头睇睨全身冒着冷汗、脸上却异常燥红的雪残,那痛苦挣扎的模样紧紧揪住他的心。
“我说这句话并不代表没救啊!”云丹书暗暗观察他的眼神,看样子他果真深陷爱河了。唉!
毋情一听,脸上随即亮出闪耀的光芒。“那意思是说还有得救喽?”
想到这,云丹书颇为困扰地摇头。“也不算是。”因为方才替雪妹把脉时,赫然发觉她的脉络与常人大不相同。
早知当初受伤时就该为她把把脉,不该因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所碍,而请对医理不甚了解的芝芙姑娘帮忙抹药缠布。
现在可好,对症下错药还一直天天为她抹药,这下不伤口恶化才怪!他开始悔不当初,恨起胡涂的自己。
偏偏她的脉络又是他所不曾见过的,他该从何救起?
“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一点!”情绪起伏变化得太快,让毋情暴躁地抓住云丹书的衣领大吼。
云丹书黯然。“我……束手无策。”毋情的心情他能体会但……
“她不是你治疗的吗,何况你刚刚不也说了还有得救,为何现在又说不确定的话?为何事到如今你又说你束手无策?”
“她的脉络与一般人不同,你叫我从何诊疗起呢?”云丹书万般委屈,总算说了实话。
这句话点醒了毋情。他松开手,飞奔至床边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雪残,咬紧牙关承受她身子极其异常的高热,顷刻,已抵达后院。
云丹书则紧追在后,小狼也追上。
“雪妹烫得如此严重,你带她来外头无疑是雪上加霜啊。快!快进屋!要是连你也受了风寒可就糟了。”
他的催促并未让毋情罢手,反而更令毋情焦心地急欲退去她身上的高热、治好她的伤。
毋情轻轻将她放在冰冷的雪地上,一瞬间,在她身下的雪堆随即化为一滩热水。他见状,将她移往另一边的雪堆,结果一样,他再将她移往另一边,如此反覆,一次又一次效果渐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