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后院遍地的雪堆快化为一池热湖,雪残异常的红潮才渐渐消退,而她也不再冒汗了。
看见这等情景,云丹书不由得夸起毋情来:“你真厉害,居然还会想到水火相剋,真有你的!”他笑着拍了下仍锁着眉的毋情,见他毫无反应,他只好说:“还是别打扰你好了。”
以长年的经验观之,只要雪妹的伤口持续恶化毫无改善的话,全身发热的情形仍会再度发生,云丹书心里明白毋情正为她伤口的恶化伤脑筋,因此也不便打扰他。
见雪残红热不再,毋情委实松了口气,但是见她仍有些痛苦的神色,让他不忘还有一件最重要的治疗过程。
除去她双掌的白布条,他凭着两次偷窥她疗伤的记忆,挖取一球雪球覆於她的双掌上,停留须臾再放开时,她的双掌已完好如初不见半点痕迹。
“真奇!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云丹书瞪着大眼,欲知平凡的雪内藏了何种药引子。
毋情淡淡地瞥他一眼。“如此明显,你还看不出来吗?”
她雪白的罗裳,与雪白的气质配上整片的雪天;霎时,云丹书已全部明白了。
“她真的是雪女?”他仍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信不信随你。”
当毋情正要为她治疗臀部的伤时,他警觉性地回过头。
云丹书随即会意地窃笑,“好啦、好啦!别用那种防备的眼神看我,我会走的。”语毕,他识趣地离开。
“等等。”毋情揪起躺在她胸口的小狼丢向他,“顺便把这只也带走。”
云丹书赶紧奔上前抱住受到惊吓的小狼,任小狼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无数个爪痕。
“你不会仁慈一点啊!”他辛苦地安抚处於惊吓状态的小狼,嘴里不断抱怨。
然而见毋情毫无悔过之心,只是将全副精神放在雪妹身上,他不禁摇头抱着小狼走进屋子。
第5章(1)
小包,别跑。雪残无声地喊叫,气喘吁吁地追着小狼满屋子跑。
彷彿心有灵犀般,小狼赫然回头,敏捷的脚步渐停。她见状亦跟着停下来,弯身不断喘息地盯着距离她稍远的小狼。
才正要偷偷上前抓牠时,牠后腿一蹬随即跑开,立於远方睥睨着主人。
她无奈一叹,气馁无力地欲再度奔去,一股力量却将她拉了回来。
“你才刚康复,不宜做太激烈的运动。来!喝掉这碗药。”云丹书拉她坐下,将方才在灶房熬的汤药端给她,并以眼神示意毋情。
毋情收到之后,随即往小狼的方向跑去。
雪残蹙了蹙眉接过碗,在心中抱怨:怎么又要喝啦?
但抱怨归抱怨,她仍是乖乖地一口喝完,并将空碗交给他,热汤下肚后她酡红着双颊嘟着嘴,令一向沉歛文静的她多了几分可爱。
云丹书见状不禁呵呵笑着,“别这样,虽然你已康复,但身子尚未完全复元,须多喝几帖药才行。”语毕,他捧着空碗走进灶房去。
她螓首轻点,状似楚楚可怜。
“哪,小东西捉到了。”
话一撂,随手一丢,毋情也不理会她是否有接住小狼,便反身在屋内的一隅坐下,埋首兀自缝补衣衫不再多言。
她一惊,慌张失措地冲上前接住小狼,安抚二度受惊的牠。
小狼咬牙切齿地直瞪着牠的仇人,鼻端不住地哼气发出一记狼吼,颇有狼王之势。
毋情仍是我行我素,毫不将牠的威胁看在眼里。
雪残亦瞪他,但也只是一个眼神便迅速回神,她旋过身背对他,让小狼躺在她怀中看不到他而平息怒气。
一抹失望在毋情的眼底一闪而逝,只因无法再趁她不注意时偷偷瞄她,注视那沉静美丽的容颜,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无语。
就算是她的背影也好,至少证明她的人没有离开他身边,他试图平抚自己愈来愈明显的失落感想道。
凝视那抹纤影,他突然希望她能再次在桌上练习写字,他是非常盼望的,因为那时候的她最美。
她知道背后一直有一道灼烫的目光锁住她,这里只有他不作第二人想,她不懂他为什么用这么炽热的眼光看着她,而且那种眼神不是恨意所有的。
恨一个人,眼神应是带着冰冷,而不是灼热,她随即蹙眉,感觉那道视线的温度有渐趋升高之势。
她在想,他若知道杀死他爹的雪女正是她,不知会有何反应?
是恨她入骨为爹报仇呢?还是如同现在一般,虽然与她不言不语,但眼神与态度已明显地改变?
应是前者吧!她如此猜测。
没有人会在晓得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时,还能装作若无其事般,就像她当初无法若无其事地任他的爹苟活人间,而她的娘亲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死去的事实。
大门在此时被打了开来,随着雪花飘来,一抹娉婷的红衣纤影飘入厅堂,随后跟进一抹青衣纤影。
“毋大哥好。”红衣纤影欠了欠身。
“免了、免了,咱们又不是大户人家,用不着行这种礼。”毋情摆摆手不屑之,“芝芙,天气这么冷,你没事来这干嘛?”
虽然对女人向来冷漠,但是对这位娇小玲珑的莫芝芙,毋情是特别的亲切,这是他对待女人之中唯一的特例。
“大胆!竟敢直呼小姐的名讳。”
毋情略带不悦地挑起一道眉瞥向开口的那名女子,却不说什么地再度埋首干他的活儿。
“青青!”莫芝芙生气地甩袖,白皙的脸蛋微微涨红。
“小姐,对不起嘛!青青不是故意的。”青青噘起下唇歉疚地道。
“不是向我道歉,是对毋大哥。”莫芝芙不甚理会地将头偏过一边去。
青青以眼角瞄了下毋情,“为什么我要向他道歉?”眼神没有任何愧疚,更无任何的歉意。
“毋大哥,青青不是有心的,请你别介意。”莫芝芙羞愧地在毋情面前俯首深深道歉,但双颊显得更红,她转过头,沉声低喝:“青青,道歉!”
完了!小姐只要发出这种低音,通常代表她正处於发怒状态,比平常温驯的时候还不好惹。完了、完了!小姐真的生气了。
“小姐……”青青苦着脸想获得莫芝芙的同情。
“道歉!”
青青睨着毋情那副冷淡的模样,不觉忿忿难平。“对不起啦!”说得随便且敷衍。
“青青!”莫芝芙再次出口警告。
算了啦,区区一件小事何须如此斤斤计较,何况毋情他也没有生气,不是吗?芝芙姑娘你就别再骂青青了。雪残扯了扯唇角,无声道。
“是嘛、是嘛!小姐您瞧,连雪残姑娘都这么认为。”遭来莫芝芙的白眼,青青登时顿住不敢再吐半句。
“雪残姑娘说得对,但家奴若是不好好教训,往后会愈来愈皮,到时可就难管了。”莫芝芙微微一笑,又回复往日温和的神情。
雪残耸耸肩,别人的家务事自己实在没必要去管太多。
“雪残姑娘,你的伤好多了吗?”莫芝芙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多谢关心,託你那天一整夜不眠不休地照顾我。雪残由衷感激着。
“一整夜?我们家老爷从来不肯让小姐晚上出去,又怎么可能一整夜照顾您呢?雪残姑娘您是不是记错了?”
可是……
雪残有些不解,再试图想起那夜的情景,这时突然有一股特有的衣料味传来,与那一夜依稀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赫然转向毋情,这时的他恰巧抬头,四目相对,他立即逃避地撇开视线,令她不禁怀疑起来。
莫非,那一整夜都是他照顾她?
她怎样也没料到来这儿原是为娘报仇的,尚未行动反倒受伤,差点步入鬼门关。如今,却被他窥去了自己宝贵的身子,她好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