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文翌轩,真有本事!”洁霓发狠地说。“我就不信解不开这区区九连环。”
“小姐,别太劳神了,只不过是个玩意儿,”春纤劝着洁霓说。“要是真的解不开,干脆丢开手算了。”
“不!我才不信会输给文翌轩这混小子,我非将它给开了不可。”
看着洁霓聚精会神地研究着那只九连环,春纤摇了摇头,她知道洁霓一认了真,什么都挡不住她,现在洁霓是下定了决心,解不开这只九连环,她是绝不会罢手的,看来这文翌轩送来的这一只九连环,不只锁住了他送来的螺甸盒子,更紧紧地锁住了洁霓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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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春去夏来,一转眼间就是绿荫蝉鸣的盛夏了,一大早连府花园里就响起了“啁啁啾啾”的鸟鸣声,莺啼婉转,别有一番情趣。
洁霓因为微染风寒,养了几天病,心里怪闷的,这天才觉得好些了,一个人走到花园中散散心,她出了绣楼,往月牙湖一带走来,绕过湖畔一座假山,迎面一株大杏树,花已全落,叶稠荫翠,树梢上还结了许多头子大小、半青不熟的小杏子,洁霓仰面看着杏树,心中略微感伤,默默想着:“才不过病了几天,就错过了杏花的花期,不知不觉竟已‘绿叶成荫子满枝”了。”
洁霓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随手模出了那只困扰她已久的螺甸盒子,又开始解起那特别打造过的九连环,这两个月来,她总共换了不下两百种方法,无奈这只九连环还是纹风不动,连第一只连环也不曾被解下来。
“哼!笔意弄这东西来难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洁霓对着那只九连环低语着,最早几天她解不开,也着实发过几次脾气,现在日子久了,解九连环仿佛成了一种习惯性的消遣,她倒不急着解开它,反而养成一个习惯,闲来没事就拿出九连环来把玩。
而每当她把玩着这只纯银九连环时,心上眉尖总是时隐时现,在她还来不及压抑时,倏然浮起一个挺拔儒雅、英风飒爽的人影,搅得她一缕芳心紊乱如麻,理不清、抛不下,恁添许多闲愁。
“这只九连环锁不过只有九个环扣,就已经如此难解,”洁霓自言自语着说。“可是我心底的结何止百环千扣,又该怎么解呢?”
“咦?小姐,原来你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春纤笑嘻嘻地从树丛深处冒了出来。“教我找了半天。”
洁霓脸上微现忸怩神色,有些心虚,怕春纤刚才偷听到她自言自语的一番话,“有什么事找我?”
“我是替小姐端药来了,”春纤手捧着一杯药盏,关心地说。“快趁热喝了罢。”
“唉!我都好了,还吃这苦死人的药做什么,”洁霓嘟着嘴,不悦地说。“我不吃,你端下去。”
“小姐,才好了些,再吃一、两剂药就好了,”春纤婉言相劝。“要不然回头病再复发,可就难治了。”
“哪里这么娇贵起来,死不了的。”
春纤明白洁霓心里烦躁,换了轻松的语气说:“死当然死不了,要不然人家来解你心头的‘百环千扣’,岂不白跑了一趟吗?”
“春纤!这些混账话是哪儿听来的?”洁霓微嗔着说。“混说一通!”
“喔,这原来是些混账话吗?”春纤暗暗好笑。“我也不知道,刚才听小姐一个人在这儿念了一大篇,还以为是‘好话’,才特地记下几句。”
“你!这鬼丫头,愈来愈没大没小了,”洁霓转过脸去,隔了一会儿才说:“好吧!将药盏给我,我喝了,你就走吧,少在我面前碍眼,净说些讨人嫌的话。”
春纤服侍着洁霓吃了药,才笑着说:“好小姐,知道你心里闷气,不如这样吧,今天天气也好,咱们出去逛逛,给你解解闷,如何?”
“上哪儿去呢?到处都是人挤人,怪腻的,”洁霓却是有点意兴阑珊。“再说扬州城从小变到大,哪里没去过,还有什么没见过?算了吧!”
“我知道小姐身子才刚好,也不便到升平坊、崇仁坊这些热闹去处,人多气杂,怕不熏坏了小姐,”春纤笑着说。“依我说,咱们倒是换上胡服,骑了马到南郊的瘦西湖逛一圈,岂不神清气爽?病也好得快,心情也开朗。”
“瘦西湖?”洁霓一听是换胡服骑马这等好玩的事,心思也活动了起来,她一时间沉吟着。“那儿的风光倒还好,就是游人太多了点……”
“放心,小姐,我都打听好了,”春纤千方百计只想让洁霓再恢复开朗活泼的神情。“听说瘦西湖后山新建了座道观叫什么‘绛云观’,那儿的素斋席好极了,咱们去吃一回吧。”
“我说呢,你这鬼丫头怎么这么热心怂恿我出去玩哩!原来是自个儿嘴馋了,”洁霓打趣着说。“在家里什么好吃的没有,巴巴的大老远骑马去吃素斋。”
“这素斋不比寻常,你去就知道了,”春纤不服气地反驳。“再说我是出主意给你解闷,现在反而落了个嘴馋的不是,哼!好心没好报,我再不说了。”
洁霓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好啦,春纤姊姊,算我说错话了,”洁霓拉拉春纤的手,笑着说:“咱们换衣裳去,今儿个好好出去玩一天。”
春纤也笑了,两人回房换了衣裳,洁霓穿的是一套窄袖淡紫齐膝短衫,柳黄扎管裤裙、高腰羊皮靴,再系着五彩文绣腰条,头上带着紫貂昭君套,显得俏丽而妩媚,春纤也是一样的装束,只不过是素淡的青莲色,
马房里的马,春纤早已吩咐人备好了鞍具,两名小童各牵了一白一黄两匹马过来,伺候着洁霓和春纤上马,开了二门,只见一主一仆两人俏生生的倩影,一瞬间就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洁霓的马术极精,她尽情地让马儿飞快奔驰了一回,很快就到了瘦西湖,春纤不一会儿也赶了上来,只见她气喘吁吁地说:“哎!小姐,可等我一等,我真的不行了。”
“已经到了,你的骑术真该好好练一练才成,”洁霓笑着说,身子一跃就轻巧地落在地上。“快下来,咱们将两匹马寄在前面的茶棚里,你不是想吃‘绛云观’的素斋吗?”
一提起素斋,春纤精神一振,动作立时快了一倍,下马、寄马一转眼就办好了,最后反而是她一路催着慢慢欣赏山光水色的洁霓。“小姐,别再看了,走快点嘛!饼了时辰就不供斋饭了。”洁霓忍住笑,追上春纤,往绛云观加快了脚步。
吃过了号称扬州一绝的绛云观素斋,也参观了观中的亭台楼阁及一座清幽的小园,喝了几杯香茶,洁霓和春纤便转了出来。
“可惜没遇到那位‘活神仙’!”春纤叹了一口气。“或许是我没福吧。”
“什么活神仙?”洁霓好奇地问。
“就是这里掌观道长熊耳道人,他的道行高深,又擅风鉴、子平之术,看相论命无一不准,还有妙手回春的高明医术,所以全扬州城都知道他是个活神仙,不过他不轻易见人就是了。”
“哦?”洁霓一向不信这些,也不大在意。“走了半天路,有些渴了,咱们到前面茶棚喝了茶再回去。”两人便走进湖畔的一座小茶棚,找了干净的座位,坐了下来。
忽然一名道人对着洁霓和春纤走了过来,不言不语,伸手拿起洁霓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