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想到了,难不成是连家大小姐,连景琛少爷的妹妹?”侍书惊呼出声。“可是、她、她为什么放这只大风筝,有什么用意呢?”
“人家的用意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你看那首诗,不就明白了。”
侍书抬着眼,仔细地读了一遍,可是还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少爷,这行字诗不成诗,帖不成帖,究竟是什么意思?侍书不明白。”
“哈哈哈!她写这首打油诗是专为来骂我的,”翌轩爽朗地笑了起来。“你不用管诗句的意思,只将每一行的第一个字念一遍就明白了。”
侍书依言念了起来。“文、翌、轩、可、恶,”这时他完全明白了。“啊!少爷,连家姑娘在骂你呢!”
“哈哈哈——”翌轩更加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我早就想到她不会轻易罢手,一定会想出些什么花招,幸亏我临离扬州城时,也为她留下了一件小小礼物,想来她很快就会收到了。”
“什么?少爷,你离城前也作了什么手脚?”侍书好奇心大起,圆睁着双眼追问。“好少爷,好主子,快告诉我嘛!”
“其实也没做什么,我只不过送了她一份小小的礼物而已。”翌轩说完,就下到船舱中自己的房间里去了,丢下莫名其妙的侍书,和一大船仍在为那只奇特的美人风筝议论纷纷的水手们,自顾自地睡起觉来了。
不过这场纷扰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一等文翌轩的官船经过了连家大宅,估量着船上的人已经见不到风筝正面时,洁霓就立刻收了风筝,至于文翌轩的那份神秘礼物,却一直到官船出了扬州城之后的第二天,才有人送到连府,交到了春纤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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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才吃过午饭,春纤掀起湘帘,捧着一只锦盒走进了洁霓的绣房。
“小姐,有人给你送礼来了。”
“礼物?可怪了,又不是节、也不是我的生日,”洁霓纳闷地问着。“什么人会在这时候送我礼呢?”
“管他哩!有人送礼总是好事,”春纤笑着将手中的一只锦盒放在紫檀妆台上。“快拆来看看吧,说不定是咱们未过门的姑爷——应少爷,特地为小姐送来的呢!”
一听见“应少爷”三个字,洁霓的脸上陡然色变,心头一阵不自在,伸手将锦盒一推。“我不要看了,应家送来的礼左右不过是些胭脂花粉、绣线衣料,没什么看头!”
“别这么说嘛,小姐,”春纤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陪着笑脸说。“总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再说来人也不是应府的家人,我也是胡猜的,说不定这根本不是应少爷送来的呢!”
洁霓只是坐着不动,脸上含忧带愁,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好半天才说:“你拆开看吧。”“小姐,应家的玮桓少爷人品很不错,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家世和咱们也相当,和你又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自小靶情也不错,为什么一提起他来,你总是这么心事重重的呢?”
“我的心事你怎么会明白?”洁霓长叹了一声。“玮桓人是不错,可是我从小当他只是个哥哥,他一直都是那么少年老成,循规蹈矩,和我的性格相隔十万八千里,我、我压根儿就不想嫁给他。”
“既然是这样,小姐在议亲的时候,就该和少爷及老夫人说明白,”春纤倒抽了一口气,皱着眉说。“如今亲事都已经订下了,要想悔婚……那可就……”
“别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订这门婚事的时候,我和娘都在舅舅家作客,”洁霓眼中已经微现泪光。“娘又是大力赞成这门婚事,她老人家身子一向不好,我怎么能硬逼着哥哥退婚,让娘伤心呢?”
“其实退婚也不失为好法子,”春纤很小声地说。“只要小姐去说,老夫人和少爷一定不会勉强你,就是、就是……”
“就是连家的面子丢不起!你是想这么说吧?”洁霓的眸光黯淡了下来。“哥哥有今天的成就不容易,他那样心高气傲,为了重振家声人前人后都要维持住面子、排场,怎肯落人褒贬?我也不忍心让他为了我,成为扬州城的笑柄。”
“小姐,你、你这两年太苦了自己——”春纤怜惜地低喊了一声,现在她终于知道洁霓为什么总是调皮成性,专做些古灵精怪的事,呕得人又气又笑,更让人模不着、也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原来一切都只是掩饰她自己心中的伤痛和苦恼,洁霓这两年竟是在苦中作乐、强颜欢笑。
洁霓沉默了一阵,又抬起了头,她天生就是乐观开朗的性格,婚事虽不如意,但她反正也不是立刻就要嫁,明天的问题明天再设法搪塞,至于眼下嘛,能快乐一分是一分,于是她又恢复了笑脸,对着春纤说:“好好儿的,说这些做什么?将那个盒子拿过来,我瞧瞧应家这回能送什么新鲜东西?”
“真要评论起来,应少爷人是不错的,对小姐也很好,”春纤只有说些浮言尽量安慰洁霓。“三天两头就着人送礼来,他这趟人到广西去,都还惦着你,让人先送了礼物来。”
“啊?这、这不是玮桓送来的礼物,”洁霓已经打开了那只包装精致的锦盒,里面是一张字帖和一个小一点的螺甸盒子。“是他!是他送的。”
“他?”春纤凑过来一瞧,忍不住也叫了起来。“文相公?竟是他送来的礼物,真叫人想不到。”
洁霓取出螺甸盒子,看了看,这只盒子做工极精巧,盒子的材质是漆器,但盒面上却取镑色贝壳仿玉一般的琢磨过后,宛如彩色的薄玉片似的,再拼贴出两只蝴蝶绕着一丛芙蓉的图案,难得的是这只甸盒比手掌略小,但是拼花的图案却是清清楚楚,一丝一缕无不肖似。
“螺甸盒子可是见得多了,却没见过这么精巧的,”春纤衷心赞叹。“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
一句话提醒了洁霓,她伸手想打开螺甸盒,这才发现盒盖上扣着一只银铸的九连环,必须解开这只九连环才能打开螺甸盒,洁霓心中微感惊异,先放下了盒子,再回头去看那张字帖,只见上面写着:
名帖已赠令兄,区区微物聊奉妆台,以谢前日素手奉茶之恩,卿明慧过人,兼有‘偷龙转凤’之能,九连环锁谅亦妙手轻解。
长安文翌轩沐身谨拜
“哼!”洁霓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人竟如此狂傲无礼,居然送了这只螺甸盒来向她挑战,九连环锁虽然号称天下最难开的锁,可也未必难得倒她,自小她就最喜欢解各种式样的九连环,至今还没有难得倒她的九连环。
“小姐,人家是向你下战书哩。”春纤暗暗好笑,听说这位文翌轩相公是京师神策军的统帅,更是皇上亲口御封的“龙骥将军”,可是怎么个性就像孩子似的,老和洁霓斗气,一点亏也不肯吃。
“小小一只九连环,就想难倒我了?”洁霓赌气着说。“拿过来,我立刻就解开让你瞧瞧!”不料一拿上手,才发现这只银铸的九连环非比寻常,极是难解,洁霓连用了好几种方法,连第一个环扣都没有解下来,她停了手仔细地研究起这只与众不同的九连环。
“很难解吗?小姐。”这下子连春纤也诧异了,洁霓聪明机敏一向是她最佩服的,解九连环对旁人或许很难,可是无论如何难解的九连环,洁霓只要上手不消片刻就能解开,从没见过她有哪一回像今天这么皱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