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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牵红线巧姻缘 第10页

作者:孟笛

“油嘴滑舌、讨人嫌的鬼丫头!”洁霓骂了一句。“好吧!既然你什么都没想,那好得很,过来!你就站在栏杆前头看着,那艘官船一出现就立刻叫我。”

这等于是罚站了,春纤皱眉吐舌,苦着脸说:“小姐,饶了我吧!好歹赏我张小竹凳略坐一坐,脚酸极了呢!”

“原来你也知道厉害了?”洁霓摇着头说。“只不过让你站一会儿,等我下楼拿个东西上来,再让你坐下,好好盯着河道,要是错过了官船,我就唯你是问!”说完,洁霓已经翩然下楼去了。

春纤望着洁霓娉婷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心底纳闷透了。“真搞不懂她,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是对文相公有情吧?却总不给人家好脸色,一提起来就咬牙切齿;说是对他无意呢?她这两天这么神思不属,今天又这么一大早跑到这儿来等文相公的官船经过,却又是为了什么?唉呀!这可是怎么回事?我都弄不清楚了呢!”

一阵微微的香风夹着细细碎碎的环佩叮咚声响,才刚传到春纤的身边,洁霓那清冷冷的一口吴侬软语就飘了进来。“我一走,你一个人叽哩咕噜的在叨念些什么?”洁霓从一席绣帏后方露出半张脸,带着俏皮的笑容说。“怎么样?那艘官船经过了没有?”

“呃,还没有呢,”春纤犹在猜不透洁霓的心思,便也不敢随便打趣她了。“怕是不会这么快,那么大的官船只能泊在外城的大码头,今天风又不大,从那儿到咱们家只怕要一、两个时辰的水程。”

“嗯,既然这样,那你快来帮我!”

春纤赶过来,才发现洁霓拖着一只极大的蓝布包袱。“小姐,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么大一包。”虽然是很大的一个包袱,但却很轻,春纤一个人也拿得动了。

“当心!当心!别碰坏了。”洁霓很小心地叮咛着,帮着春纤将大包袱挪到了玲珑阁的小花厅,包袱太大,只能搁在地上。

“春纤,你一定没见过这么好玩的玩意儿?”洁霓很兴奋地说。“这是我花了十五贯钱,特别要人订制的,还吩咐他们日夜赶工,才能赶上在今天交货。”

“什么呀?十五贯钱?”春纤叫了一声,扳着指头儿数起账来了。“一贯是一千钱,可以买五石上好白米,你却花十五贯买只风筝?”

“你懂什么!这只风筝可不是一般的风筝,”洁霓招着手儿说。“你过来看看就知道它值不值十五贯了。”

“这、哇!这么大的人形风筝!”春纤又惊讶又不解。“足足比真人远大上两倍呢!”

“所以才值十五贯喽,而且这一个风筝的材质不同,是用不透风的实地绢纱扎出来的,又轻又密,放起来又轻巧。”

“可是这会子早过了清明节,要这么个大风筝做什么呢?”

“你先别问这么多,一会儿就知道了,”洁霓已经将风筝平摊在地上,这个人形风筝是个宫妆美人,衣饰非常华丽,但却没有画脸。“去帮我拿墨盒和笔过来,我自己来画脸。”

春纤不敢多问,依言取了白铜墨盒和一管紫毫细笔过来,洁霓拿起笔蘸了蘸墨汁,就在人形风筝上画了起来,春纤在旁边看着看着,突然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春纤笑得眼角泛出泪水,双手按在肚子上。“哎哟——我的肚子、都笑疼了,哎、哈哈哈……”

原来洁霓竟然在风筝上画了吐舌挤眉扮鬼脸的美人,模样有三分神似她自己,而美人手拿着一宫扇上则写着一首打油诗:

文生轻狂又无赖,

翌时相见无人睬,

轩昂器宇只在外,

可恨行径真该骂,

恶形恶状大祸害。

整首诗做得并不好,严格来说根本就是首歪诗,不过洁霓本不擅长做诗,加上她的用意只是在将每一句诗的第一字凑起来,成为一句她真正想说的话,那就是“文翌轩可恶”,这一点机关,春纤当然看出来了,所以直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别净是在那儿笑呀,春纤,你也过来帮点忙嘛!”洁霓跺一脚。“快去看看,那艘船来了没?”

“是,我这就去看,”春纤攀在栏杆上眺望,半个身子几乎都挪到窗外去了,忽然她兴奋地大叫了起来:“小姐、小姐,我看见了,那不就是文相公的官船吗?船头上好大的一个旗帜哩!”

“真的?”洁霓也凑过来看了看,才拉着春纤说:“快!快来帮我,咱们爬到房沿上,赶着将风筝放上去。”

春纤的性格也是好玩的,早在看见那个逗趣的风筝时,就已经童心大起,一听洁霓这么说,忙不迭地就走过来拿起那只美人风筝。“小姐,咱们从窗外的檐廊下爬上去,又便捷又安全。”小时候洁霓带着春纤一块儿玩,常常沿着这条秘密通道,爬到房顶上去。

“好,就这么着,咱们快上去!”

******************

暮春初夏时节的大运河,是一年中风光最佳的时节,碧水澄澈、波光粼粼,河面上充斥着南来北往的画舫官船,江帆片片、桅樯林立,入眼尽是目不暇给、五彩缤纷的美景。

不过此时此刻的文翌轩,却没有心思游赏江南水乡旖旎风光,他的目光眺望着岸边,神思却已飞到扬州城的一个人身上,翌轩的脑海中清清楚楚的浮现起一个娉娉婷婷的俏丽身影,但是说清楚,却又仿佛只是个极淡极淡的影子而已,窄袖轻罗、纤纤素手,雪白的皓腕上微露出一只白玉嵌金手钏,顾盼流转的双瞳,还有那柔亮的云髻,髻上簪着镶有珍珠的双凤金步摇,无一不是深深地刻印在脑海中。

但只有那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在记忆中仿佛笼了一层纱般,也许就是太艳丽不可方物,令人惊才绝艳,反而无法细细记住眉眼口鼻,只记得她云环雾鬓,风姿绰约如九重天上的出尘仙子。

“少爷!少爷!”侍书的呼唤声,打破了翌轩的甜蜜沉思。“河面上出了件新奇事儿了呢!”

“哦?什么新鲜事值得你大惊小敝?”翌轩问完这句话才发现,不只是侍书一个人大惊小敝,事实上一干水手、随从和副将都挤到甲板上,抬头看着天空,并且伸出手向上指指点点,更奇的是不但他自己的官船如此,此刻所有运河河面上的船只几乎都停了下来,所有的船夫、水手们,也都仰面看着这一桩“奇事”。

“少爷,您看天上好一只大风筝!”侍书伸手指给翌轩看。“还是个美人呢!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风筝,真亏它怎么放上去的?”

“是她!”翌轩仰头一看,心上重重一跳,那风筝上的美人,就宛如从他的追忆中飞了出来一般。“真的是她!”

“你在说什么?少爷?”

“没什么,这只风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刚刚船一绕过一弯曲道,就突然看见了,是一个在桅樯上的水手先发现的,他开口一叫,全部的人都挤了上来,大家都说没见过这么精巧的风筝,可是这美人居然一点也不端庄,反而吐舌挤眉的做鬼脸儿,也是天下奇闻。”

“天下奇闻?我看倒是挺合她的本性,她原也不是那种佯娇诈羞的俗脂庸粉,”翌轩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笑意。“只没想到她的行事居然如此惊世骇俗,我以前可真是小看她了。”

“听少爷这么说,好像认得这位美人似的?”

“嗯,不但我认得这个美人,就连你和她也有过几面之缘,”翌轩凝视着飞舞在蓝天上的风筝,边对侍书说。“你再认仔细些,她本人比这风筝上的图形更美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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