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不会太早了点?我们可以做些彩排。”
自从得到『双面情人』的玛娇一角,在肯基的屋子里排练的第一夜起,他们还曾一起排练许多次,但该死的……现在一切都变了。”我没有带剧本来。”
“我带来了。我原本就打算在今晚排戏,我们可以共用一本。我刚刚记熟了我的台词,而既然剧本是你的,你应该可以记得起大部分。”
他在星期六的夜晚,预订这个不寻常的小天堂就为了工作?”肯基,有时候我真的认为你不是人类。”
“你终於发现我最深藏的秘密了——我是个外星人,只是学会表现得像个人类。”
他的语气是玩笑的,话里却有著某种事实——并非他真的来自外太空,但他确实不像属於这个世界。许多演员都和真实世界格格不入,包括她自己在内。她了解她缺乏归属感是来自於童年的经验,但止目基呢?早在他们一父往之初,他就表明了他的过去是禁忌的话题,她也一直尊重他的隐私。
但她不由得纳闷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去塑造成现在的他。他的仪态、教养和措辞显示他出身英国上流社会,但他又没有上流社会人士那种自然流露的傲气。他对自己的成功虚怀若谷,对过人的容貌也没有丝毫的虚荣感。她猜测他的童年或许并不容易,很可能还有一对酗酒、殴打小孩的双亲。也或者他从小就被丢进寄宿学校,从此不闻不问——甚至在学校饱受欺压……
无论是何者,那段过去都太过痛苦得令他不愿对任何人谈起—即使是她。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认为他们的婚姻可能持续,并担心她会在两人仳离后,将他的过去出一买给小报—不管怎样,他们的婚姻已经快结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拍好信部电影,而且他们的时间表非常紧迫。”我想我们可以先将剧本从头念一遍,但还不必认真去演。”
“我同意。演出一监道尔的角色对我已经够折磨人,我不想在排练时浪费太多的感情。“他自背袋里拿出剧本。”但先念一遍可以帮助我们掌握这些角色。”
饼去她曾和肯基共同演出两部电影,而且她爱极了和他的共同演出。不只因为他的演技精湛,最主要是他们可以在一起。婚后三年他们一直聚少离多,也因此造成最后的仳离。有多少次她在电话上和他谈话时,对他的强烈渴望几乎令她疼痛得申吟出声?
她强迫自己让心思回到现在,翻开剧本。莎拉和蓝道尔的每一景都充满感情的张力。她真能够和肯基共同演出这样的戏?幸好多数时候莎拉都是泫然欲泣——这点她倒能够应付。
她开始第一幕,蓝道尔向莎拉求婚。天真小姐一脸的惊愕,无法置信她从小爱慕、英俊潇洒的军官竟然要求她成为他的妻子。瑞妮保持著平板的语气,强抑下肯基在加州海岸向她求婚的回忆。肯基也同样平淡地念著他的台词。
订婚后不久,蓝道尔就远征非州,跟著被俘。被俘的期间,他日夜梦想著莎拉,她纯真的美丽成为家园的象徵。但直到他在维多利亚车站步下火车,发现自己成为全国英雄后,他才再度见到她。
虽然她的双亲不赞成像她这样出身教养良好的淑女抛头露面,莎拉坚持来到车站迎接她的未婚夫,莎拉的父亲只好陪同前来。虽然拥挤的人群让两人无法交谈,她可以看到蓝道尔瞧见她时的喜悦,以及当记者及崇拜者群拥向一刖时,他眼里的惊慌。
瑞妮和肯基逐幕对词,也逐渐加入动作。她可以在心里清楚看儿他们的走位,以及他们如何看著彼此、或回避彼此的眼神。
她不知不觉地开始融入角色里。她在和肯基分手后的白热化痛楚里,写完剧本的最后几幕,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痛楚融入莎拉的——因为她们都同样失去了所爱的男人,而且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肯基没有比她好多少。他渐渐化身为饱受压抑、折磨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军官,彷佛就在镜头前正式演出。当他们演到蓝道尔意图解除婚姻的一景时,瑞妮和肯基已分不清楚究竟是演戏还是真实了。
这一幕里,绝望的蓝道尔再也承受不了社交界预期两人结婚的压力,邀请他的未婚妻到村子里走走。莎拉也欢天喜地接受了,一路描绘著婚礼的细节,直到蓝道尔突兀地道:”莎拉,我最挚爱的女孩,我……我不能娶你。““不能?“她惊恐地打住脚步。”你不可能是说真的!是否……婚礼的准备太过繁复了?如果你想要,我们可以举办简单的仪式就好。”
“不!这和仪式无关,而是婚姻本身。”
好一晌的岑寂后,莎拉开口道:”我做错了什么,道尔?”
“过错不在你,而是我自己。“他转过身,动作僵硬。”我……已经污秽不堪、身心俱创,不配当你的丈夫。”
“那不是真的!你是个绅士、士兵和英雄!你配得上英国的任何女子。“她屏住气息。”是因为另有他人?某位贵夫人更适合成为你的妻子?”
“没有其他女人,也永远不会有。“他凝视著她,眼里是赤果果的灵魂。那是蓝道尔的痛苦,也或者其中有些是属於肯基的?
“那么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感谢天你不了解,“他下颚的肯筋抽动。”这个世界是罪恶的渊薮,而它……已经毁了我的荣誉。我无法结婚。”
瑞妮的心狂跳,明白到她正在演著她在现实生活中没有勇气面对的一幕。”但我们已彼此许下承诺!就算你不会是我的丈夫,在心里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爱你——而且我永远会。”
“在你甚至不了解我时,你又如何能够爱我?我并不是你所想的人,莎拉,我从来就不是。“他渴望地轻触她的发,胜过千言万语。”你不能嫁给个陌生人。”
但瑞妮已经这么做了,而且是睁大著眼睛。”对彼此来说,男女不总是陌生人吗—你梦想著勇气和荣耀,我则只想和你一起建立家园,生下你的孩子。“她的声音破碎,想著她有多么渴望拥有肯基的孩子。”两年来我不断等待、祈祷,即使我几乎以为已经失去你了。我从不曾看过别的男人一眼。你认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能够停止爱你?”
“你必须离开我,“他的话里是几乎压抑不住的暴力。”为了我们两个人好。”
“这证明了你比自以为的更有荣誉感。“她走近他,强抑下碰触他的。”如果你真的想要,我会放你走——只要你说出你不爱我!”
“这和爱情无关!”
“婚姻怎么可能和爱无关?“她逼近到几乎可以触及彼此。”说服我你不爱你,然后你就自由了。”
“自由?“他的唇角扭曲。”在非洲时,你的倩影不断在我的心里。在那些最黑暗的时刻,全靠著想你我才没有发疯。你是我的救赎!我不能拖著你一起坠入黑暗。”
“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不介意黑暗。“瑞妮转过头!亲吻他的手。泪水刺痛了眼眶,她已不再假装是演戏了。”为什么,肯基?我不明白,就像莎拉一样。”
他畏缩了一下,撤退回他的角色里,当作抵挡她失控的盾牌。”别哭!莎拉。我无法忍受伤害了你。”
她的声音哽咽。”但你已经这么做了。”
剧本要求他吻去她的泪水。有那么紧绷的一刻,他们凝视著彼此,被紧箍在剧情和痛苦的现实里。她原以为他会抽身离开,但他俯身吻住了她。演技和现实的脆弱分际瓦解了,她仰头迎上他。唇与唇相遇,而他在唇上尝到了她的泪水。这不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士兵亲吻他纯洁的未婚妻,而是做丈夫的拥抱他渴望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