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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尾桐 第13页

作者:流舒

“决定去了?”他凝望她。

她抬眸,良久没有作答。

他便淡淡一笑:“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她也笑了笑,便起身离去。月光没有照见她的脸,幽幽的两行泪。

行程便这样决定了下来,抱琴虽已和萧继容师从一人,却毕竟没忘了主仆之别,仍是忙碌的为小姐打点行装。

奇的是这回娇贵的萧三小姐竟没有带着成箱的衣物,抱琴为她收拾反被她阻止了,“要这些有啥用?”她苦笑着,抱琴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丙然,萧继容不久便验证了她的担忧。那一日隔着窗户,她看见她散了长发,手中拿着把剪子:原来,她当真不是要学艺,而是要出家。

抱琴想去阻止,却被身后一人给拦了,她转过身去,只见是萧继宁,依旧是如常神色,对她说:“等等。”

她心头却是无端的恼,别过头去,不看他,只盯着屋里的萧继容,却果见她已放下了剪子,伏在桌案上一动不动。

饼了一会,才听萧继宁在她身后淡淡道:“等恰当的时候,你告诉她:焦桐馆失火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人。”

她震惊的终于忍不住转过了身去,只见萧继宁望着里面的妹子,脸上无奈与疼爱交织成一片:“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心软,但在那时,我确实下不去手。”说着,他竟笑了一笑,“若真是给家里留了隐患,将来也只能由我自食恶果。”

“不会的。”抱琴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极大,只斩钉截铁的,“一定不会!”

萧继宁又是一笑:“但愿吧,将来的事,说不准。”

抱琴怔怔的望着他,离愁别绪悄上心头,却也没料到这竟是彼此最后一次见面。

第十章

上了落霞山,便似入了世外桃源,山下一切都仿佛已是过眼云烟,远远飘于天外,除却偶尔惹人挂念,便是收在心底,压住不翻。

如此,已是五年。

萧继容下山而去也已是四年以前。

罢到山上时,萧继容还一个劲的请求定音准她出家,但是定音一直不肯,她便这样想通一阵,迷惘一阵,折腾了数月,终于也渐渐的明白了过来。但抱琴心知青灯黄卷并不是她心中所想,即使接受现实,也总有一份刻骨铭心,于回首阑珊处教人夜夜辗转。

于是,有一天,当萧继容终于神色清明、眸光明澈的时候,抱琴告诉了她她大哥要转告的话。萧继容当下听了无语,随即便是喜极而泣。而在当晚,她便离开了师门。抱琴看着天上的明月,一轮圆满,清莹莹的,竟有些羡意。

与萧家断了消息也已有了四年。

当初萧继容还在时,还常有家人上来探望,送来一应物事,就连二夫人也曾亲来过一趟。那一趟来时不免与小泵说些家常,道现下生意当真难作,人情也是扑朔迷离,比如只因长公子婉拒了李帮主的联姻,长空帮从此便与萧家断了往来。

抱琴听着,心里一震。

记得那晚辗转难眠,独自出门,山中夜雨,霖铃生寒,幽谷郁木,古桐参天,一阵风来,叶落满地,怔怔的,竟要落下泪来。

然而终究还是断了音信,萧继容一下山,定音便要派人禀报萧家,抱琴本要去,但被定音阻止,她道:“该来的来,该去的去,万物循环自有注定,与人无干。”

抱琴知她是怕她去萧家受责,心里感激,却也有点说不出的怨。

从此以后,萧家一切便似都与她真无关联。

既是如此,抱琴便也不再问,只专心的留在山中习武学剑。定音师太当真对她十分器重,加之她的确处事大方,待人有礼,也就渐渐将许多俗家弟子一脉的事务都交给了她。而她平和稳重,虽是资历尚浅,却也深得同门信任。寒衣——这个入门后的名字竟也渐渐的在落霞山上有了些声望。她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师傅一意造就,也就分外谨慎小心,也格外勤恳起来。

但她发现自己武学天分却并没有师傅当初所赞的高明,等她能勉强修习落霞剑法最启蒙部分的时候,已然过去三年,虽然同门们都说这已算是不慢的,但她却仍常常会在临空一跃的时候,想起曾经蓝衫飞扬,长身如电,真正才是自如境界,无可企及。

于是便更加努力,工夫不负有心人,等再过一年时,一套落霞剑法已能初具规模,寒衣的剑名已慢慢的传远了去,只是她自己并不知晓罢了。

岁月在眼角眉梢轻盈带过,回忆逐渐沉淀时光长河,心中时时的惦念,不经人提起,也已忘了该从何说。抱琴以为自己已经全然忘记,却不料因缘天定,走来走去,终也没跳出那个圈去。

这一年,定音师太圆寂,抱琴入门正满五年。

一众同门尽皆悲痛,却也要支撑着办理丧事,出家弟子负责处理山上之事,俗家的便负责向江湖诸友帮发丧,也答礼诸帮派志哀。看着面前即将撒满江湖的讣告,抱琴这才知道落霞派和定音师太竟是如此声名显赫。

抱琴负责的是江南一块地方,这是她自己要求的结果。

下了山,人世喧嚣铺面而来,这才知晓前尘往事竟是无一忘怀。

却是先去了姑苏慕容家,后又绕至吴县陈门。

在吴县时,不由路过自家曾经庭院,查封的府第竟已重新开启,只是其中已换成了别家欢笑。她缓步走过,瞥见后院秋千荡漾,宛如儿时,面前竟然豁然开朗,天阔云淡,但觉世事循环不过如此,自己竟也曾执念深深,执意不以素衣入豪门,现在想来,竟是端的可笑可叹。

如此,便终于有了勇气,去到松江,萧家。

途中路过一小镇打尖,只见一酒店门面不大,却很洁净,便走了进去,一进门,才发现店中竟是生意不坏,对门一面墙边,虽然未摆桌椅,却围了不少人。

她找了一僻静桌子坐下,店家十分热情,立时前来招呼,她也是伺候人惯了的,不习惯被人这样殷勤打点,便没话找话问:“你家店里那面墙壁上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店家笑眯眯的答:“是十多年前一位公子喝醉了以后留下的一首诗。我们开始也不懂,差点就拿粉刷了,幸亏被几个公子阻止了,他们说那题诗的原来是个大大的人物,这面墙竟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也不知是什么人物?”

“据说是个有名的神童,十来岁的时候便琴诗双绝,写得一手好字甚至名震京都!”说到自家的金招牌,店家滔滔不绝,“后来才知道,他竟是个武林世家的公子,剑法也是独步江湖,天下一流!”

“竟有这样的人?”她微笑。

“怎么没有?”店家道,“先时我也不信,后来见真有大堆的风雅人士跑来观看,竟还有富豪出千金要买,我这才相信。不信,你也去看看?!”

抱琴笑了笑,并不爱凑热闹,只见那头人群稍散,便顺便一瞥,只见满墙龙飞凤舞,乃是潇洒的一笔草书:“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人生在意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不过是李白诗句,却觉目光凝伫,不忍离去,看着看着,终见下面行云流水落款:“江南夜雨,醉女儿红,凭栏呼风,畅快畅快——萧继宁书”。

抱琴心里像有根弦被拨了一下,却听那店家又道:“亏得当时不曾卖了,如今已成遗作,世上独存一幅,才真正是价值连城……”

正说着,却见听的人脸色倏忽一变:“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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