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吓我,季礼,快醒过来啊!”她大喊,因着季礼双唇愈发苍紫,双眼紧闭不开,战栗爬满她浑身。
她俯近他鼻前,发现他呼吸虚弱得令人绝望。没有丝毫犹豫的余地,她覆上他的唇,送进气息,冀望能唤醒他。
皇天不负苦心人,季礼终于咳出声音。
“太好了,你总算醒了。”季礼徐徐张眸,映入眼帘的即是无衣欣喜若狂的容颜。“站得起来吗?快,把这披上,我扶你出去。”她将濡湿的外衣包紧他身躯。
“不行……”能偎靠在无衣的膀臂中,季礼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石房的画与物品……我要保护它们……”
“我知道那是你母亲的遗物,对你很重要。不过你放心,火焰穿不过石头,里面的东西不会毁损。”原来如此,所以季礼才会倒在地道前,他想护卫这些宝贵之物。
“不是的……”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他居然还能露出灿烂的笑容。夸张的是,她竟目不转睛注视着,噗通噗通的回音回荡心房中。“不仅因为它们是我娘的遗物,更重要的是,它们都是要送给你的礼物,我绝不能让它们被火烧到。你之前虽然不肯接受,但不代表以后你也不接受……所以我……”
“别说了。”她无法再瞒骗自己下去了,她若再狠心忽视他对她的情感,只会加深她的痛苦。其实“感激”一词早就涵盖不了她真正的心情,她喜欢季礼……她爱上这个痴儿了……“等我们逃出去后,你想讲多少,我都愿意聆听。所以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四围火舌环伺,比无衣进来前更加猖獗,两人的步伐显然困难重重。快近门边时,零星的火屑从他们头顶飘下,无衣直觉不对劲,抱紧季礼疾速往后一躲,霎时,部分屋梁轰地垮落在他们正前方。
“水井姊姊,你不要管我了,自己逃吧!否则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方才为救季礼,无衣手臂已擦伤累累,加上首如飞蓬,脸容脏污,可说是狼狈不堪,难怪他看得心疼极了。
“你希望我伤心吗?”
“当然不!”
无衣捧起季礼担忧难过的脸庞。“那你千万别说什么丢下你、我自己逃走之类的浑话,今天就算得牺牲我的性命,我也一定要将你救出去。”二十几年来,她第一次竭尽力量想守护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若是以前的她,肯定对此不屑一顾,轻鄙自身愚昧吧!不过以前的她绝对也感受不到与君同生共死的甜美滋味。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便自己坚强,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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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伯诗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况,群魔乱舞般的火焰惊碎了他的心。
“季礼呢?他逃出来了没有?”他发疯似地吼问道。
仆婢们不是忙着救火,就是一脸茫茫然,看过季礼的人毕竟甚少,何况现今情形十分危急,真见过面的恐怕也忘了他几只眼、几个鼻子。
“可恶!”姜伯诗握实拳头,愤恨咬在口中。与其要他不知结果、渺茫地等下去,他宁愿冲入火场寻找季礼。
“大哥,你不会想和季礼同归于尽吧?”姜仲书拽住他的左臂,急煎的语气捘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不能不管季礼的死活。”
“那你打算不管我?”火光辉映于姜仲书忧焚的黑眸里,搧燃着姜伯诗的进退维谷。
“大少爷,刚才有个丫鬟跑进去啦!”最早来到火场的大汉报告道。
“丫鬟?”姜伯诗正疑惑时,众人的惊呼声将他的视线引至季湘居大门前。
熠熠烈焰中,渐次浮现两道黑影,大伙儿提心吊胆,定睛观看此幕,既期待却又害怕即将现身的事实。
几乎是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黑影跳出火场后,题着“季湘居”三字的牌匾跟着掉落。
“季礼!”姜伯诗奔上前,搂起全身热烫的季礼。
“水井姊姊……”季礼虚弱地挥舞双手,想抓住一旁的无衣,确定她毫发无伤。
无衣吃力地半爬起身,胸腔内的污浊逼她大口大口喘着,好吸进新鲜的空气。
“我没事……真的……”她摇摇晃晃伸出手,季礼紧紧牢握。她嘴角一抹欣慰,接着昏眩侵蚀她的视线范围,一切均在模糊中,她不支倒地。
“水井姊姊!”季礼压根儿忘记自己的身体状况,月兑开姜伯诗便倾侧拥住无衣。“谁快去请大夫啊?快啊!”
姜伯诗怔怔望着自己两手的空虚与季礼鲜见的张惶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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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万马在她的脑袋厮杀得正起劲,她却怎么也阻止不了。
帮帮忙啊!这可是她的地盘,起码留点力气给她,让她得以睁开眼,看看自己是活着还是向阎王报到了。
上眼皮终于蒙胧地与下眼睑分手,一张小巧可人的忧虑脸庞缓缓步近她的焦距。
“太好了,你醒了。”迎夏吸吸鼻子,口吻明显雀跃欢欣。
“你在哭?”无衣在她的搀扶下半坐起,头脑依然沉重难过。
“没有啦!”她连忙抓起手绢在脸上擦了回,但泪痕根本掩不去。“你昏睡了好几天,我很担心,很怕你……总之现在没事就好。”
无衣忍不住失笑,胸口因动气不免抽痛起来,甫现的笑意转成蹙眉。
“你看,我那么担心你,你还笑我,现在报应啦!”迎夏嘟着唇,口里虽衔责备,眉梢眼角却尽是喜悦。
无衣摇摇头,她并非讥笑迎夏的多虑多情,而是自嘲愚钝。
她一直认定人们真实的面相是卑微且可笑,因此她这层执着使她看不见上天摆在她身边的许多反例。
凡事总有例外啊!她居然进了姜府才了解这道理。
不仅季礼,迎夏也是真心待她的。以前老觉得她啰唆吱喳,教她避之惟恐不及,如今她才明了她的体贴善良。
“欸?季礼呢?他有没有事?”光想着自己,她差点忘记季礼。
“没事的,没事的。”迎夏急忙安抚她的情绪。“大夫说幸亏四少爷裹了件湿外衣,所以全身上下只有一些小小的灼伤,你甭担心了。”
无衣总算松了一口气,心头不禁奏起笙歌乐舞。再次瞥向迎夏时,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启她疑窦。
“怎么……”问话猛地卡在无衣喉咙,苍灰瞳仁无法置信地紧迫盯人。“迎夏,你……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想我和季礼的事?”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迎夏便捂住嘴巴,鹘鸰般杏眼清灵地观察着,确定无衣没有生气的迹象后,讪讪地回答。“我只是很惊讶,你居然会那么拚命从火场将四少爷救出来,又直呼他名字,我想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闻言,无衣垂眸苦思。
迎夏的思维向来简单地她一眼即可看穿,但刚刚她却只能隐约知道她想到她与季礼。莫非她的读心能力出了什么差错?是这场火造成的?
应该不会吧!可能因为她昏迷太多天,导致精神萎靡,应接不暇的情况下,才会读得不清不楚……
无衣陷入百思不得其解的惑惘中,并未察觉来者静默地踏进房内。直到迎夏喊出声音,“大少爷!”
“下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谈谈。”
“是。”临走前,迎夏瞟了无衣一眼,似乎在暗示她自己多保重。
“有什么事吗?”无衣防备地朝里挪了挪,她可不认为姜伯诗会带着善意“探望”她。
“我代季礼来说声谢谢。”姜伯诗冷淡的模样不像带有多少诚意。
“不必了,救他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只要他没事我就放心。”无衣顺口而出的自然令姜伯诗敛起些微的敌视,或许这个女人并不如他想像中那样颇具心机。“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季湘居会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