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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时间,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会有什么影响?大约是让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一个成熟少妇,也许再添上了两个孩子,升格为母亲吧。
从娘家踏人夫家,从一个男人的手中交给另一个男人,在男人的羽翼下受尽呵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历时千年不变。
寻常人家的女儿如此的过着日子;奴仆阶级的女儿或许要看主人脸色,但走人婚姻、接受丈夫保护的命运,仍与别家女儿相同;官家富豪阶级的女儿亦如是。她们的幸福系于她们的丈夫之手,不论她们的丈夫是好是坏。
刘小莫曾想为她的小姐在这个不变的婚姻定律当中争取最大的权益,所以她隔帘选婿。
奈何即将选出之际,小姐失踪了。
三年了,她大江南北的跑,先往洞庭,宜到确定洞庭水运鉅子钟清流失踪,小姐也不在此,她离家也半年了。随后,她北上前往汴京,发现上官君肆也未回到家,最后一丝线索也断了。此时,她离家已整整一年。
找不到小姐,她永不回苏州。她带着临行前刘逸扬硬塞给她,足以让她吃喝一辈子的银两,浪跡天涯四海为家,又过了两年。
三年的时间让她整个人徹底的妀变。原本因苏州的灵秀水土及刘府的珍爱,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现在,流浪为她脸上罩上层风霜,稍減了她的美丽,却在眉宇之间添了几分英气。
离开刘府越久,她就越怀疑自己不回去的原因。是为了立下的誓言,还是爱上了这前所未有的自由?能这样在体制之外游走,她觉得自已很幸福,这要感谢少爷给了她自由与流浪的本钱,天下究竟有多少女子有这种际遇?
也许,即使给她们这样的机会,她们也不会认为这是种幸福吧?
小莫坐在潼关外的茶亭內,大口大口的灌着茶。炽热的驕阳烤的她晕头转向,茶水沿着嘴角汨汨而下竟不自知。
她刚自西夏回来,在这个茶亭稍作歇息。她从未这样狠狠地灌过茶水,关外缺水,一趟回来,粗荼亦觉甘美。从前在刘府时偏好喝茶,不但荼叶要求极严,色、质、香俱佳,茶具奢华,煎水费工,喝茶时更要庄严肃穆、澄心静虑,宛如面壁参禪。以前当是修心养性,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像是活受罪。心境上大不相同了吧?
她笑了笑,喝了个饱,伸手抹了抹嘴角,提起杖,准备再度踏入中原这片睽建一年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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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界的和市热热闹闹,来往商賈甚多,繁榮景象胜过关外。
小莫回到了中土,欣喜之余,入了城中一家饮食颇为考究的“秦风楼舨馆”。一年多来,异域粗茶淡饭,她想念中土的美食,准备大啖一番。
饭馆中喧嘩声不绝于耳。北方民风豪迈,此地又处胡汉边陲,与江南家乡饭馆大异其趣。
陛中的卖唱歌女旋同一名拎三弦的老者一桌桌卖唱,茶楼中的人们均不耐烦地挥手赶开他们,而近门口处一桌看似外来商旅模样的汉子们,竟还趁机吃豆腐。羸弱女子与耄耋老人毫无反抗之力。
小莫实在看不下去,很想上前去为他们说句话。虽说待在西夏一年多,骑马射箭、打猎拳脚她都苦学了一番,但要直一的打起来,以一敌五仍对她大大不利,但又不想看着他们受欺负,正想上前去时,掌柜的抢先一步开口:“我说这几位客倌啊,你们大概是外地来的吧?”
“是啊!这是咱们兄弟们头一回到关外做买卖,你有啥事啊?”一名大汉不耐道。
“就算是外地来的人,也该知道,关中不是个能胡来的地方吧!这里是倪公子的地盘,您要是做了什么不当的事,倪家可是不会坐视不理的。”掌柜提到『倪公子』,神情像是提到了神明一样尊敬。
小莫一凜。关中的倪公子?那么应该是倪夙潮没错吧?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曾想起了,掌柜的一提,掀起她尘封已久的记忆。不知他现在如何了?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入了关中。
“你是说倪夙潮吗?他有啥了不起?瞧你把他说的这么神,他还能来砍了我不成?”另一名大汉不当一回事地道。
“你这么说倪公子,关中人是不会欢迎你的,我看几位还是趁早离开吧!”掌柜的神情傲然道。
原来倪夙潮在关中这么得民心。小莫微微笑着。
“你左一句倪公子、右一句倪公子,你们关中人把他当神,我可不当一回事。大爷我爱怎样就怎样,你少罗嗦!”他用力拉着小泵娘,不顾她的挣扎。
“放开我!我要去请倪公子为我主持公道!”小泵娘喊着。老人在一套技着,怎么也拉不开孔武有力的大汉。
“放开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由客房出来,经过大厅时看到了这一幕。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健壯的男子,掌柜的一见到他,笑得眼睛都瞇起来了。
“周爷,这几个人对倪分子不敬,还想在这闹事呢!”掌柜赶紧告狀。
男子微微皱眉,使了个眼色,身后十几个大汉便一拥而上,轻松地将五名闹事的大汉丟出门去。
小莫觉得直一是痛快。
此时她听见隔桌的人道么说:“活该!倪家岂是好惹的?谁叫他们敢对倪公子不敬,又倒楣的碰上倪家的山庄管事周爷。这下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在关中待下!”
“关中有倪分子在,比土地老爷还管用,咱们尽避放心的在这住下。”
原来就是因为知道倪家的人目前正住在这里,掌柜的才有恃无恐。
小莫看着刚刚受惊的小泵娘和老人,伸手把他们叫了过来:“会唱江南小调吗?”她柔声道。
小泵娘不过十五、六岁吧,这么小的年纪要这样讨生活,小莫暗暗同情。
“会的,爷。”小泵娘怯怯地道。刚才的事令她心有余悸。
小莫伸手取了錠银子:“这儿吵杂,到我房里唱?”
小泵娘与老者迟疑地对望。这錠银子他们可要唱上大半年才賺得到,但他们也有骨气,万一对方意图歪邪,他们宁可不唱。
小莫看出他们的迟疑:“请老文跟着一起来,我离家很久了,想听听家乡小调,两位帮帮忙吧。”她拱手笑道。
“不敢当,谢谢爷捧场。”老者见他谦恭有礼,神色正派,对女儿点了点头。
小莫须他们进了自己房间。为了让他们安心,还特地大开房门,以示坦荡。
“爷要听什么曲子?”老者问。
“都行。只要是江南小调都行。”小莫笑道。拔开了朱漆酒葫芦,灌了起来。
从前潜在体內放荡不羁的因子,随旅途的见识与身分的改变一点一滴的释放出来,高雅的仪态及斯文有礼已不复见。如今她全身罩在粗布衫下,背上背着斗笠,足踏芒鞋,腰间悬了个斑駁的朱漆葫芦,手持长杖,发丝纠结凌乱,十足一副浪人模样。举手投足闲,有谁看得出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那么为爷唱首『绿腰儿』。”小泵娘见这位俊鲍子随和,也不再苦怕了。
他们一拉一唱。老者琴声悽愴,小泵娘的歌声清脆,颇不搭调。她吳儂软諳腔调不甚精准,但小莫已是眼眶微湿了。
唱罢一曲,又唱一首『採桑子』,小莫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对着葫芦灌酒。半晌,酒兴一起,吟唱起来:白发重来一梦中,青山不改旧时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