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不散连年有,上位莫负真英才。
尽心休待白首时,是因年少鸿鵠志;
庸夫徒羨簪纓位,才道寒窗苦谁知。
閱毕后,连连点头赞赏:“不错不错,这是你刚刚写的吧?短短时间內能作出这样的詰,有前途,有前途。”李大人边抚着鬍鬚边笑,表情极为满意。
书生惶恐地不敢说什么。他没胆子说这是他写的,也不敢承认不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在一旁陪笑。
此时,侍卫来报,盛华楼掌柜求见李大人,说有要事稟告。
掌柜的行个礼后,说明来意:“刚才有个年轻小伙子托了小的来告诉李大人,说这位分子的詰还有个机关。”
“有什么机关?”李大人奇道。
书生也颇感奇怪。该不会那年轻人要告诉大人这不是他写的,要拆他的台?早该知道对方没这么好心,他紧张地想。
“那个小伙子说:『请大人将这首诗的每行头一个字自右向左念一次』。”掌柜拿人银两便照着说。
李大人一看之下,面色大变:“荒唐!荒唐!”他气呼呼地甩了诗。
书生一惊,想湊过去看又不敢轻举妄动。
陈大人好奇地伸手拿来,照着念一遍:“瓊林筵上尽是庸才……真是胡闹!太荒唐了!”陈大人更是勃然大怒。
书生赶忙湊上去看,一看之下,吓得跪了下来,顫抖着说:“两位大人原谅,这诗……这诗……不是小的写的,是刚刚有个年轻人帮我写的,怎知他是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请大人怨罪。”他现在一心只想月兑罪,赶忙撇清,将这首诗的来龙去脈说清楚。
掌柜也不知道竟然会有这种事,赶紧为自己分辨,说明自已是收人钱财、受人之托,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应当重重治罪。”陈大人气愤地说。
李大人却若有所思,抚鬚问道:“这年轻人什么来路,你们可知?”
掌柜的和书生一起摇摇头。
“陈大人,短短时间能写出这等好诗,还能加上这层机关,说是旁门左道不为过,但也不能否认他的文采。年轻人恃才傲物,离经叛道,但若能晓以大义,说服他为朝廷效力,实乃我大宋王朝之福啊。”李大人此时气消,反而开哈欣赏这表未谋而的年轻人。
陈大人点点头。其他两人则松了口气。
“他人呢?带他来见我。”李大人吩咐掌柜的。
“他告诉小的来找大人后就离开了。”掌柜道。
李大人问明此人形貌后,下令所有侍卫,搜寻这名年轻人。找了三天后,才确定这名年轻人在当天就已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从哪儿来,又去了哪里?
★★★
西夏內陸,民风尚武,纯朴真诚;西夏边陲,竟项羌汉,胡华杂处。
两名身着皮裘头戴氈帽的年轻人,各自乘着马匹缓缓前进。两人刻意将步调放慢,慢到不能再慢;因为要等下次相逢,已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也有可能,他们再也没有相见之日。
“真的要走吗?有没有可能再多留几天?”开口的是个身材魁梧、面目黝黑的党项儿郎,英姿颯颯,气势威武。
“你已经留我不知多少次了,我也多留了不知多少天;再留,我连家乡的话都不会说了。”回话的年轻人身材修长、骨架细瘦,是个眉清目秀的汉族青年。
“有朝一日,我一走要亲赴你的家乡,看看是什么样的水土,造就出你这样特别的人。”西夏青年对汉族青年的家乡无限嚮往。
“哈哈!千万不要。西夏三皇子要是真的来到了我的江南家乡,大宋天子一听到风声,难保不会吓得从龙椅上掉下来,整天提心弔胆,怕他的江山有危险。”汉族青年仰天大笑。
“你如此对大宋皇帝不敬,小心被杀头。”西夏青年咧着嘴笑。他最欣赏他宜言不讳的模样。
“怕什么?这里是你西夏境內,谁管我说汉人皇帝是非?更何況,他皇帝要是英明,我自然尊敬他,就算尊敬,也不会当他是神,神到不可侵犯,见了就跪,大喊吾皇万岁、圣上英明、大宋帝国千秋万世。明明知道没有一个皇帝可以活万岁,没有一个朝代可以千秋万世,但古来所有皇帝臣民,却至爱这个调调。所以我宁愿离皇帝远远的,免得哪天随便乱说话,传到皇帝老子的耳里,难保不会被砍头。”汉族青年滔滔不绝地说道。
“我羨慕你大宋繁华富庶,人民斯文有礼,你却羨慕我西夏民风质朴,人民爱憎分明。
看来,你我是生错了地方,错换了国籍,才在这里互相羨慕。”西夏青年笑道。
“可是说来说去,我毕竟是那儿的水土养大的,要我长住在这儿,怎么都不会习惯的。
当西夏人,还是下辈子吧!”汉族青年道。
“说的对。怎么说都还是自己家乡的水土亲切,离开了这里,我就像鱼儿离了水,不知要怎么过活。下辈子我再试试当大宋人好了。”
“但愿那时大宋跟西夏耶还在。哈哈哈……”汉族青年放怀大笑,清秀的脸庞现出一股狂放的豪气。
“你咒我亡国?!”西夏青年佯怒。
“得了吧!千年之前,秦皇、汉武,如今不过是纸上的人物;千年之后,大宋、西夏,也许只是两个空泛的国名罢了。汉贼不两立之类的言论,不过只是意气之争,一点意义都没有。”汉族青年不屑地道。
西夏青年沉默一会,道:“虽说后人不知千年前先人亡国的苦痛,但当世之人,人人都怕亡国。你可以不在意前人士国的伤痛,前人却不会不在意自己的亡国伤痛。即使在你的眼中,他们只是可笑的意气之争。”西夏青年不以为然的道。
汉族青年自知失言,道了歉。
“不过,千年之后也好,万年之后也罢,不管大宋啊退是西夏,西域还是中原,也许两国都还在,也许都不在,只愿到时你我能再度相追。我犹是男,你仍是女。”西夏青年深情地望着『他』。
“但愿到时的世界,容许我能照自己的方式过活。”汉族青年叹道。他迴避了对方的目光。
“如今你已算是照着你的方式过活了吧?我从来没有见过还有谁能比你更自由的。”西夏青年羨慕他孤身浪跡天涯的勇气,也佩服他不受拘束的执着。
是吗?他是照着自己选择的方式过活,可是他真的自由了吗?他外表自由,內心仍然困厄在矛盾的边缘;喜欢享受自由的孤寂,也为了自由尝尽甭寂。知音难寻啊!
两人沉默了半天,各有所思。
“再会了,德宇兄,一年来的盛情招待我衷心感谢,他日如果咱们有缘相遇,你我再喝上三大杯。”汉族青年打破沉默。
“再会,一路上保重。”西夏青年恋恋不捨。
“不要送了!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多送一段路只是多一分伤感,送到最后也许我就真的因为太过伤感而捨不得走了。”汉族青年笑道。
西夏青年强笑。他多么希望对方会因为真的捨不得走而留下来。自从认识这个特立独行、见解独到的『他』之后,就像是发现了奇珍异宝,深深的被吸引。
汉族青年下了马,把砩?桓?飨那嗄旰螅?邮侄?稹K?皇遣恢?牢飨那嗄甓运 的感情,只是这笔情債他不能欠,只能心怀感激地永远放在心底。
边关风沙滚滚,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落脚处。沙沙的风声为他们的离别更添上一股萧瑟的感伤,像是在问他是谁,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