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大哥,谢谢你。”秀眉舒展,若谨已无方才的愁容。
他向她摇头。“你本性善良,一点就通,该谢的人是你自己。”
“嗤!我又不是小沙弥,詹大哥也不是老和尚,哪来‘点’通之说!”若谨生性不记仇,闷气生得快,消得也快,尤其詹大哥点醒了她,她更没有理由继续郁闷,所以心结已解的她,语气轻松了起来,开始说起玩笑话。
舜中听她如此道,长指一伸,在她头上点她一点。“瞧,我点到了!”
“可恶。你偷袭我。”想不到稳重的詹大哥会做出这般幼稚的举动,她按着被点的部位抱怨。
“真要偷袭,我会更使劲些……”
“喂,我喊你一声大哥,你这样做大欺小耶!不管,你得向我道歉才行。”
“好吧,我道歉。”他微笑,原本逗她就是要她抛弃那张锁在幽眸中的愁网,只要她恢复精神,要他说什么都可以。
“嗯,这还差不多。”
实在很想和若谨继续聊下去,不过,学校期末考才刚结束,想必这段日子她也熬了不少夜,加上今天又坐了近三个小时的火车,体力一定不堪再耗损,所以他惋惜道:“那么,夜已深,咱们各自解散回房睡了吧。”
若谨向他摇头,“我有个怪癖,一旦过了两点没睡,就很难入眠,詹大哥若是累了,就先回房睡吧。”
“你打算在厨房坐到天亮?”双眉拢聚,他不以为然。
“不一定。或许,待会儿看看HBO有无好片可打发时间。”
“这样熬夜不行——”
“没有办法,我的身体不听话。”
看样子,若谨将会有个无聊的夜。舜中瞥了瞥腕上的表,灵光乍现,起身打开冰箱,将冷藏在底层的一包东西拿出来。
“当年打工时剩的气球,放很久了,不知还能不能用。”大学四年,舜中打过的工不计其数,最有趣的一项莫过于在街上贩售造型气球。这包气球是他结束“营业”后剩的,因为珍惜这份工作,所以才将气球留了下来。他把裹在报纸中的气球摊开,然后问若谨:“有没有兴趣帮我物尽其用一番?”
“天啊!这放多久了?”
“大概两年左右。”
“好久。”若谨拿起一条两寸的长型气球,先拉拉再就口吹气。“哇!居然能吹,可见胶化的程度不严重,看来我要把这招学起来,以后也把气球放到冰箱去。”
“冰箱能让气球远离湿气、高温和光线。不过,除了冰箱的功劳之外,和气球本身的品质也有很大关系。”说完舜中也拿起一条气球试吹。
“詹大哥,你不能这样绑啦!”若谨见他将气球吹得饱满就要打结,于是连忙阻止道。
“为什么?”难道太久没碰气球,他连基本的打结也忘光?
“你忘了吗?打结前一定要先泄点气再绑。喔——我要跟狄克老师打小报告,说你把他教的全忘光光。”
“饶了我,我已经两年没碰了耶。”
若谨望向他,晶眸眨了眨,笑道:“要我不打小报告也成,不过,詹大哥得做项成品分我瞧瞧,如何?”
“好。我们来比赛,看谁速度快。”虽然若谨已非当年的门外汉,她的作品亦频频让狄克老师称赞,他仍不服输的说着。
“没问题。”语毕,若谨便将所有的气球在桌面散开,分好不同尺寸形状的气球,开始构思她欲做的成品。
见若谨浸沉在造型气球的世界中,眼梢眉间尽现欢愉的神色,他兴味一起挑战道:“别小看詹大哥,想当年我可也靠此赚了不少学费哩。”
“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事早成历史,别耍嘴皮,赶紧动手吧。”她周遭的朋友和同学,无一人懂造型气球,多半人跟她要制作好的成品,鲜少参与她制作的过程,难得有人同自己分享讨论甚至竞技,虽然詹大哥手艺仅至初级的阶段,她仍是雀跃的。“小心哦,这项技艺你入门得可比我早,输了的话会很丢人。”
“没听过姜是老的辣?”
“有,但更常听到: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舜中摇摇头,两人的笑声回荡在厨房间。
若谨此刻的心情轻松无比。原本,她情绪正值低潮,而情绪差时,她一向不碰气球的。因为她总觉得气球带与人类的是欢乐的气氛,所以,创造它的人当然也必须有快乐的情绪,才能制造出完美的造型气球。幸好,詹大哥开导了她那拐了七七四十九个弯的死心眼,解了郁结的自己又能愉快的碰气球了,她能认识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哥哥,何其幸运哪!
“谢谢你,詹大哥。”感激流泄出口,她的眸心已无那抹沉重的蓝。
“不客气。”
若谨为何道谢,他明白。认识她时,她尚在高中念书,在联考的压力下,她的情绪易怒易喜,而年少的她丝毫不懂得遮掩,像摊在阳光下的一张白纸,心里有何想法全反应在上头,即使受伤了,也不会找地方舌忝舐伤口。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学会隐藏不快,学会隐迹舌忝痛;当她心情不好时,若不仔细留意观察,很容易便让她挂在脸上的浅笑骗了过去。
幸好,他不笨。见面的次数虽寥寥可数,他总能敏锐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舜中发觉,他十分在意若谨高兴与否,他在意她微笑的真假,在意她过得顺不顺遂;他喜欢见她脸上充满阳光,喜欢聆听她欢乐无忧的快语,喜欢她眼瞳灿灿毫无负担,还喜欢……呼息有她存在的空气。
太多的在意、太多的喜欢,逐渐在他灵府深处堆叠凝聚成某一个字眼……
顿悟来得如此突然,仿佛有颗巨石往心海猛然投入,它激起了惊涛汹涌,似他沉潜于心底深处的爱恋,一波又一波,不能止息!
舜中凝望着若谨,视线久久不移,欲言又止的他,黑眸染上一层郁色。
“詹大哥,怎么了?”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若谨放下手中的气球问他。
“没事,我们开始动手吧。”
回避若谨澄澈的眼,拿起气球递与她,舜中说得黯然。
他没忘——她有个他。
夜深露渐重,仲夏的夜晚,湿气增添了份闷热,他背上隐隐冒出汗,心中升起强烈的失落感。噬人的失落感紧紧攀附他不放,舜中觉得丘比特真是作弄人。
若谨踏进中华路上的一间休闲服饰名店,简朴清爽的摆设,令人感受到店里蕴造的自然风格。她发现入店的消费者年龄不拘,男女皆有,他们随意的挑选衣物,付款购物,看来,这家店的生意似乎非常兴隆。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母亲负责的店。这家位于百货商圈的知名服饰店成立好几年了,妈妈从小小的店员努力爬升到店长的职位,再被擢升为该公司南部地区七家分店的负责人,成就可谓耀眼出色。照常理,若谨应该常常在店里出现,可事实上,她从没来过。或许打心底讨厌这家剥夺母亲与自己相处时间的公司吧,所以她从未来店里找过妈妈。
昨夜经詹大哥开导后,若谨发觉她除了自私之外,也对母亲的工作情形一无所知,所以今天连电话都没打便从问音家直奔此处。
“小姐您好,有什么地方能为您服务吗?”店员见她在店内伫足张望许久,于是走向她问道。
若谨道出母亲的名。“请问,她人在这儿吗?”
“您是……”
“我是她女儿。”
“喔,范经理的女儿,您稍等,我拨内线问问。”店员亲切的招呼她,然后转身到柜台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