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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 第7页

作者:梁凤仪

她的要求如此渺小,如此无私,如此大方,如此真挚,更增添荣必聪心上的不忍。

“慧文,我对不起你……”

冰慧文拿小手掩住了他的嘴,说:“今生今世,我们不讲‘对不起’这句话,谁也没欠谁,因为我没有要求,故此你无须承诺。”

“慧文,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在环境与能力许可之下,你是我最愿意去关爱与照顾的人。”

“这已是我喜出望外之事。”郭慧文说,“走吧!免得晚了,不方便,深圳的边防,入夜后反而巡逻得更紧。”

就这样轻轻地一抱之后,两个人就分离。

荣必聪走到深圳边防处,眼前就是那一列铁丝网,他挑了最偏僻的一隅,准备走过去。

是的,信不信由你,其实就这么简单,有胆量走过去就成了。

正如人生中很多个生死关头,只要挺起胸膛,直闯,很多时就这样平安地过关了。成败很多时在于一些人是否有胆识而已。

经过了深圳偷渡回港的一役之后,在以后的人生中,荣必聪势不可挡,在商场上,经常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当年,他闭一闭眼睛,决定赌命,就这样飞也似的走近铁丝网,以最高速度爬过去。

在那一秒钟,他知道自己随时可以听到枪响,然后就会整个人挂在铁丝网上,再不能站到地上去。

那种感觉令他浑身冰冷。

笔而,当他的脚踏在香港领域上,跟着发足狂奔时,他以为自己是在做回光返照的一种本能反应。

回到香港来了。

荣必聪的这场噩梦,有如重病。来时如山倒,去时虽似抽丝,但,总算熬过去了。

他扑倒在病榻上的老父身上时,仿如隔世。

荣父荣恩泽抚模着儿子的头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满脸皱纹拥挤在一起,似是忙不迭地要表示雀跃,却又无能为力似的。

“聪,我以为父子再无相见之日了。”

“不,爸,我回来了,对不起,害你担心得病倒了。”

“不相干,见了你,明朝就能好起来。这阵子,庄小姐常来看望我、服侍我、鼓励我,不然,真会撑不到今天,是她帮我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你去看她了没有?”

荣必聪摇头。

“为什么呢?快去吧!”

“庄经世出卖我。”荣必聪说。

“你以后要走的路还长,换言之,被人出卖的次数仍然会很多,一次两次就记在心上,焉能做大事。有大志的人,胸襟要广,宰相月复内可划船,就是这个道理。”

“这口气要我吞下去,很难。”荣必聪说。

“多吞几下就习惯了,习惯就好,熟能生巧。你当被出卖的一口气是一服苦口良药,总没有错。我如果是你,定会火速去拜会庄经世,向他报告你已平安回来了,其余的恩怨与因由,只字不提,他欠你的情,总有一日会回报。”荣恩泽叹一口气,道,“再说,你现今羽翼未成,轻言结怨,妄想报复,一定是徒劳无功,自讨苦吃的。”

荣恩泽的教训,对荣必聪日后的影响很大。

欠债的人,就是把他宰了又如何,自己还是有损失的。最好的处置方法还是设法保持关系,让他慢慢还债,方才实惠。

荣必聪被老父说得心动了,再没有做声。

荣恩泽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膊:“聪,徒劳无功之事,得不偿失之举,可免则免。为了不放过庄经世,而放弃庄小姐,这是条什么数?庄小姐的确是真心对你的,否则,她不会在你身陷困境时,仍不停地来看望我。”

这番话才真令荣必聪感动。

原来庄钰萍对自己竟如此痴情,就是为了她,而把跟庄经世的恩怨一笔勾销,也是值得的。

荣必聪终于来到庄园,求见庄经世。

庄经世—见了荣必聪,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是集尴尬、埋怨、防范、进攻于一身,他怕荣必聪来算账。

“你回来了?”

“是的,庄先生,不幸中之大幸,我终于平安回来了。”

“聪,这事我有责任向你解释。”

“庄先生,不用解释了,既然已经回来,事件的过程与原委,都不再重要了。教你们担心了好一段日子,我很难过,特来报平安,且致谢。”

庄经世一怔,随即恢复常态,从容地笑道:“聪,经得起大风浪的人,必成大器,敢作预言。”

“那要你多提携了。”

荣必聪如此地表了态,就等于前仇旧恨一笔勾销,重新与庄经世做朋友,做宾主,建立新关系。

完完全全出乎庄经世的意外。

“你来了,见过钰萍没有?”

“还没有。她在家吗?”

“怕是在的,我嘱管家将她叫来,让她惊喜一下,你们好好地谈谈。”

等待与庄钰萍重逢的那一刻钟,长似十载。

“聪。”

庄钰萍站在偏厅的门口处,叫了荣必聪一声。

第6节他差不多是扑过去

荣必聪回过头来,看到了美艳如昔的庄钰萍,他差不多是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钰萍、钰萍,你可好?”

“你逃回来的?”

“是,我不顾一切地逃回来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荣必聪拍额,不晓得回答。

庄经世的营商秘密,未必让女儿知道。

然而,自己该怎么开口道出事件的原委呢?

“都过去了,不要再提起吧!”荣必聪只好这样说。

“聪,你是够走运了,本城的传媒根本没有对你被扣留在大陆的事件发生兴趣,他们连报道都没做,这反而好,保存了你的名声。可是呀,铤而走险的勾当,做多了是上得山多必遇虎,今次能逃掉,下次不一定可以,那就惨了。”

“钰萍……”荣必聪不知怎样把话说下去。

“聪,上流社会的圈子内,还是有些人知道你的这件事,在议论纷纷的,这一点,你不可不知道。”

“议论什么?说我作奸犯科,走私黄金吗?

“这是实情,不是吗?”

“钰萍,你难道不知实情?”

“什么实情?”

“你父亲让我做替身。”

“荣必聪,你说话小心点,我并不喜欢有人站在庄园内肆意侮辱我父亲。”

庄钰萍的严肃态度,吓了荣必聪一跳,他急嚷:“钰萍,这是事实,我并没有做违法的事,我是冤枉的。”

庄钰萍把左边眉毛往上一扬,带一点飞扬跋扈的样子,很令荣必聪心惊肉跳。

原来口里说着爱自己的人并不信任自己。

庄钰萍说:“你受冤枉了,并不等于可以转过头来冤枉我父亲,是不是?”

荣必聪无辞以对。

他想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钰萍,我以为你仍然爱我。”

“我不会爱一个立心冤枉我父亲的人,这一点请你理解。

“我此来也不是寻他算账的,过去的算了。”

“不但如此,你压根儿要弄清楚,整件事与我们庄氏家族是无关的。以后在人前人后,我们都必须以此为基础去发言与表态。”

这就是说,不但不能跟庄经世算账,而且要彻底地承认庄经世是无辜的,日后的责任始终搁在荣必聪的肩膊上。

庄钰萍并没有站在荣必聪的一边去试行探索他的苦衷,与谅解他的心境,她一开口就要荣必聪硬吞下这桩冤案。

在目标与宗旨上,荣恩泽与庄钰萍的取向是相同的,但在心意与态度上,二者就有很大的差别。

荣必聪感到老父的劝勉是基于爱护自己的立场。

可是,庄钰萍的要求,并不存半点对自己的关怀与信任,这无疑令他失落、彷徨、惆怅兼难堪。

荣必聪企图抓紧一些庄钰萍为爱他而做的种种事情,以致令自己心上好过些,于是他说:“钰萍,以后该怎么说怎么做,我会事事与你商议。总之,请你相信,对你,我还是既敬且爱的。这段苦难日子里,你为我的担挂以及常去照顾我父亲的恩情,我都会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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