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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春 第18页

作者:梁凤仪

丁松年如言作了回应,一动都不动的站着。

“你想到那儿去?”

“我今夜有约。”

“约了那个女人?”

“她叫邱梦还!”丁松年竟这样答。

“要不要我向她三呼万岁?”

他住声了。

“你不可以去,你不可以踏出这房子半步,我今夜要你留在家里。”

他只微微一愕,还是走向大门,关门,回头给我说一声:“曼,对不起!”

然后就走离了我们的家了。

大门砰然一声关上,像一拳狠狠地槌在心胸之上。

我泼辣地大吵大嚷,抓起几上的水晶烟灰盅就往大门摔过去:“去吧!有本事去了不要再回来。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世界上谁没有谁就不能活下去了,你以为我会怕,我会死,我会伤心,才不会,才不会!是你丁松年看扁了我!”

我仍然不能自已地倒在梳化上哭,哭了很久很久,直至鼻孔被栓塞着,根本不能呼吸,有种快要窒息的辛苦感觉,才叫自己控制着,不要再哭下去。

我张着口,拼命吸气,活月兑月兑一只在烈日下被人连连打了好几棍的狗,俯伏在地,只觉全身翳痛,内伤严重,不得翻身,只管申吟似。

许曼明,就快要在下一分钟完蛋了。

不,我说了,我不要死,我要活下去,放长眼光,看那夺夫的女人是谁?看这负心人如何收科?看他们俩有个怎么样下场?

我决计不会就这样放弃,我不会。

以手背揩干了泪,作了几下深呼吸,我重新站起来。身子好像一下子站不牢,有点酸软,别怕,只消扶着墙,一步步走就好。

走进睡房的浴室内,打算洗一把脸。

一昂起头,往那面镜子望去,惊呼一声,吓得连连退了几步,背撞在墙上,才晓得停下。

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镜中人是自己的话,也真太恐怖了。

一张脸挂着两只红肿而无神的眼,口唇是紫白的,蓬头垢面,且觉面肉横生。

从来没有发觉自己少女时代那清丽的颜容已逝。

从前?脸是轮廓分明的,眉是眉,目是目,鼻是鼻,咀是咀,各安其位,清晰俊俏。

如今一张浮肿的脸,塞上五官,那么的模糊不清,那么的敷衍塞责,那么的马虎随便。

这个会是我吗?

再倒呼一口冷气,鼓起勇气望向全身镜,竟又看到自己已略呈臃肿的身形。

细腰已不复见,那小肮上,因呼吸急促而牵动的两圈肉,竟肆无忌惮的在衣服下震抖着。

那原本健美的胸脯,因着腰肢的扩阔,相对之下变得不再出色。

手臂的两泡肉,微微的甩甩荡荡。

天!这就是曾经在众亲友跟前备受过赞美的好看人儿许曼明吗?

怎么可能?怎么会?

寻出丈夫变心的根源来了。

是因为自己变得丑陋,不复明艳照人,所以他移情别恋。

丁松年真是移情别恋了吗?

一想,又禁耐不住,重新嚎啕大哭,整个人哭得连手脚都生痉挛,无法支持得住,倒到地上去,稍稍扶住了马桶,才没有瘫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

我竭力的想,事情不可能糟到不能挽救的地步。

丁松年只不过看着我在容貌身段上有一点的自暴自弃,故而,他提出了警告,以行动提出了警告。

一旦让我惊醒过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我知道男人,他们只是慕少艾、爱美、留恋养眼的一切事物,当然的包括女人在内。

我想停当了,先止住了哭声,缓缓地爬起身来,模索着回到房去,躺在床上,想一想。

太累了,跟丁松年打了一场仗,也跟自己打了一场仗,真是太倦、太需要休息了。

体力不支之下,我竟睡至日上三竿。

蓦地惊醒过来,我立即坐起身,向四围张望。

昨晚是睡得太匆忙,连窗幕都没有挂下,睡房内已是一室阳光。

床畔的那全属于丈夫的位置,一点也不零乱,枕被都齐齐整整,这只证明丁松年竟夕没有回来。

所有昨日发生的事故,都在这一阵子回笼了。

第22节

天,丈夫已经离我而去,走个没影儿。

我吓得口唇不住打颤,立即跳下床,冲下客厅。

没有人,全屋静悄悄。

我高声喊叫:“是不是都走光了?回应我,回应我!”

阿珍慢条斯理走出客厅来亮相,给我说:“太太,你早!”

“还早呢?现今几点了?”

“差不多十一点。”

“为什么不叫我起床?”

“你昨晚没有嘱咐。”

我为之气结。

“先生是昨晚没有回来,还是今晨绝早出去?”

“我不清楚。”

“去给我倒杯咖啡吧!”我嘱咐她。

阿珍望住我,没有即时作出反应。

我再说:“你没听清楚我的嘱咐?”

“不是。但,太太,我正要跟你说,我已执拾好行李,这下我要离开丁家了,只等你醒过来,查翻行李。”

“阿珍。”我跳过来:“你就是为了昨日几句龃之故?”

我恐惧,不要身边的人都突然离开我,这使我感到孤立、苦愁,更不知所措。

想不到阿珍竟看着我微微笑,说:“太太,我阿珍不是个有学识的人,但听人说过一句话,叫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老早已萌去志。”

是语带相关?还是什么意思?

我慌乱地说:“你要辞工,也得跟丁先生有个交代。”

“早在昨天,我向丁先生讲个明白了。”

“他最喜欢吃你弄的家庭小菜。”我下意识地试图游说。

阿珍笑笑,答:“丁先生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在这房子里吃饭吧!”

就算这是一句非常平常的说话,在今天听进耳朵内,都觉得刺耳。

我脸色骤变,下意识地觉得阿珍根本在讽刺我,于是有点恼羞成怒,说:“好、好、好,要走便走。有钱哪儿请不到女佣?”

阿珍慢条斯理,将嘴角略略扯高,使那个笑容显得如此不屑,更令我难以下台。

阿珍问:“太太,要不要检查我的行李,我这就要走了。”

“走,走,不用看了,家里如有失窃,警察自然会替我抓人。”

这是个法治社会,我们是受法律保障的。

我一纸婚书在手,自有我的权威,不是丈夫偶然的花心歪行,就能动摇我的正统地位。

电话铃声猛地响起来,我接听,渴望是丁松年,结果呢,只是仇佩芬。

“你还呆在家里,究竟搅什么鬼?害我们三缺一,一直伸长了脖子等。”

天!我完全忘掉了有麻将局这回事。

“阿珍要辞职,直闹了半天,我的心情不好!”我这样说。

“什么?女佣辞工有什么大不了,通城都已是菲籍女佣世界,怕什么?犯得着影响心情。照这么推算,若你的股票投资受损,或者发现丈夫走私,是不是立即上吊?”

真是崩口人忌崩口碗,没有想到,丁松年才出事一天半天,就弄得草木皆兵,好像周围人所说的话,全部都冲着我来似。

我一直鼓着腮,一时间语塞。

“喂,喂,曼,你仍在吗?”

“在的。”

“还不快快赶来?”

“我不来了,心里实在乱糟糟,提不起劲穿衣外出。”

“神经病。”

“佩芬,倒是你赶来看看我好不好?”

“天,真是世界奇闻,你别孩子气了,要真不想出来,我还要急急另摇电话找脚色。明天我们再联络吧!”

这就挂断线了。

整间房子又静悄悄的只剩自己一人。

我从客厅,走进饭厅,再走上睡房,转了两个圈,决定再躺到床上去。

蜷伏着,当然的不能入睡,干睁着眼,在床上翻左复右,转了几个身,实在再呆不下去了。

伸手抓着床头的时钟一看,一番折腾之后,才不过消磨了十分钟。天,怎么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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