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想不通我现在应该做点什么事,可以稍平自己心头的浮躁、愤怒、不安、恨怨。
丈夫宣布另有情人。
丈夫要求离婚。
丈夫不见影踪。
三宗大事,好像在一分钟之内齐齐发生,教我应接不暇,手足无措。
第23节
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下一步、下一分钟、下一日,对我,完全茫然。
我急得一手拨开了锦被,霍地站起来,决定要采取一些行动。
动感最低限度使我觉得自己仍然生存,这很重要。
包重要的是行动正在进行,给我一个热切的希望,就是事可转寰,挽救有望。
不能像钻进死胡同内,像掉进一潭死水去,完全没有办法,徒呼奈何!
不,我不要这种山穷水尽的感觉。
可是,找些什么来做?想些什么办法?
我瞥见了电话,立即火速抓起来,摇傍丁松年。
必须直接地跟他继续进行交涉。
还是他的那个秘书接听,连他的直线电话都如此安排,是不是为了回避我?
我的语气非常难听:“为什么由你接电话?”
对方稍稍沉默,随即回应:“是丁先生的嘱咐。”
“丁先生嘱咐你跳楼,你干不干?”
“丁太太,你现今仍是丁松年太太,请尊重你的身份,小心一点说话!”
我气得发抖,然,心里却比方才独个儿慌失失的好过,最低限度,有人回应我。
“给我搭予丁松年,你根本不配跟我对话。”
“丁先生在开会,嘱咐了不接任何人的电话。”随即挂断了线。
真真正正的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女人是一条狗!
我怎么会落得如今的这个下场?不单只是丁松年,连受雇于自己的佣人、秘书都忽然不把我看在眼内。
我呆住了,想不明白婚后的这几年,究竟自己有什么行差踏错。
实在想得头痛欲裂,还是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坚信自己没有做错。
苞丁松年似乎已失去联络,原来一个人要拒绝一个人,只要狠得下心,可以如此干净利落。
我会在顷夕之间,变得孤苦无告,真是太令人惊惶失措了。
几经艰辛,才等到儿子富山放学。
好像刹那间,整间屋子都有了生气。
最低限度,我感觉到有个亲人在。
盎山看见我在家里,有点错愕,问:“你不舒服吗?”
孩子对我的关心宛如一支强心针。
我忙问:“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病了,你怎会在这个时候在家里。”
盎山的语气实在并不太友善,竟原来有一点点的挖苦。
我顾左右而言他,说:“开了下午茶点,陪你一道用好不好?”
“不好了,你自己用呢?我这就要出去了。”
“为什么?”
“我约了补习老师,她带我去看电影,并且吃晚饭。”
“富山,不要去。”
“妈妈,我说我已约了李老师了,那是一场我渴望看的电影。上次上画时我错过了,今次只重映一天,不能放过。”
“好,好,好,富山,我陪你去看好了,不必带李老师,今天不是她需要为你补习的日子。看完了电影,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富山摔下了书包,就要走向大门。
“你给我站住!”我发怒了。
“是不是跟妈妈去看电影都算委屈你,你喜欢什么玩意儿,我都陪你去玩,用不着外人。”
“这不合理。”丁盎山说。
望着我的眼神毫无恐惧。
反了,所有人都反了。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内。
丁盎山还未足十岁的人,就胆敢对生他育他的母亲如此无礼。
我咆哮:“谁个生你?谁个养你的?你竟说跟妈妈一起去玩乐是不合理。你要对外姓人亲近,你这就给我滚,滚到那姓李的女人身边去,永远不要回来。”
盎山忽然的眼眶发亮,巨大的泪珠滴下来。望住我的眼神依然倔强。
那一派不肯认输,认定是我委屈了他的表情,令我更是火上加油。
自己不孝顺,还鄙夷地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到我身上去!
认真岂有此理。
无他,父子二人是同心同德的一回事,丁盎山身体内流着丁松年的血液,有弃恩忘义的质素在内。
我气得无以复加,赶狗入穷巷,老羞成怒,我冲前去,握住了儿子的手臂,一直把他拉出大门。
盎山惶恐至极,高声叫喊:“不,不,我不跟你去,我要跟李老师!”
“他妈的,谁希罕你跟在我后头干活了,我这就撵你出大门去,有种的去了就别回来!叫那姓李的女人养你、教你、跟你过世,看你是个什么收场?怎么了结?”
我发了疯似,直把儿子摔出大门去,完全不理他叫嚷。
他不会死,不会出事。他晓得照顾自己,争取为所欲为,所有丁家的男丁都是这副样子,不会有例外。
我气得动弹不得,坐在客厅内喘息,像一头斗败了的蛮牛。
略为定下神来,我明白自己反应激烈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受不了丈夫变志的刺激,将小儿子作为发泄对象。
不能叫我再忍受姓丁的人,自己最最最亲密的亲属,为了别个女人,可将我置之脑后。
如果是,我宁可把他撵出家门之外,整个的相让,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第24节
难道我就没有自尊了?
是吗?忍心赶走儿子,是不是等于可以同样心肠对待丈夫?
我轻叹,心是自知二者的分别。
不住的胡思乱想,哭一下,息一下的,过了好久,好久,抬眼一望,发觉周遭黑暗,原来,已经入夜。
客厅没有亮灯。
也没有人。
只剩一人!甭魂野鬼似地蜷伏在黑暗之中。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了多好,死了不用再打发自己过日子,不用理会丈夫是否会遗弃我,若是我先扔下他不管,必定不会像如今般痛苦,因是我棋先一着。
对,对,如果未死,可以寻死。
我竟兴起了这个念头。
我心口相向,是不是很恐怖?
然,比死还要恐怖的怕是寂寞,像我如今这副样子,完全无人理会、无人关注、任我自生自灭,那种感觉,令我汗毛直竖。
忽然的有微弱的开启大门的声音,似乎是死寂之中的一点生气,太好了。
总有人要回来了。
大门打开,放进来的光线,使我看清楚来人是谁?
丙然是丁松年。
他没有扭亮客厅的灯,就直走上睡房。
他上去找我?松年竟没有觉察到客厅内有人。
由得他去,等会他发觉不见了我,心急了,才会感觉到我的重要。
苞我一旦发现松年心目中不只我一个女人时,才会额外的紧张他一样。凡人对手上所拥的一切,都不会太珍惜。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诚惶诚恐、如珠如宝。
我一直坐着等,松年还没有下楼。
也许他在睡房找不到我,跑到天台花园去,我们的住宅是本大厦顶楼的豪华复式单位,睡房外还有通道直上花园。
然,我的估计全然错误。
不一会,我看到松年挽住了一个行李箱,直走下楼来,准备离去。
天!他回来不是为见我,而是为更进一步的逃离我。
为什么?
因为我在他心目中,已全然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与地位。
我想惊叫,但咙喉像被一团出龊肮脏气堵住了,造不了声。
丁松年,我的丈夫,切切实实地走了。
那份惊惶失措害得我只晓干睁着眼,仍呆坐在黑暗之中,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门“砰”然一声再度关上后,我才尖叫出声来。
屋子里依旧静谧一片,连回响都欠奉。
我把身子蜷伏起来,成了一个小肉团堆在软皮梳化上,不动。
我不打算追出去,不打算跟他理论,不打算强迫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