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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情恨 第29页

作者:梁凤仪

我没有回答,只静静地听。

“只有一段日子,我有这种很好的感觉,那就是父母去世之后,我跟着你在大宅过的时光,是我最开心的。”

“别这么说。”我把车子停到耀晖要到的大酒店门前,“你开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你这么肯定吗?”

“对,因为你还年轻,有青春就有希望。”

“大嫂,你也是。”

“所以,我们会有更好更开心的日子过。”

“但愿这些好日子会如以前一样,一起过。”

那“一起过”三个字说得很轻。

耀晖还等不及我反应,就已经推开车门走出去了。

我呆在车厢内,一直目送耀晖走进酒店内,直至隐没。

把手重新放到方向盘去时,竟发觉手指僵硬,不能如常地弯曲抓紧软盘。

那是因为我极度紧张所造成的反应。

我不能接受这个由小叔子传递过来的讯息。

我怕想其中的隐喻。

要我面对这个感情的漩涡,我会遍体生寒,不住发抖,然后越往问题的中心想,越令我热血沸腾,身体这么地一寒一热交煎着,开始产生痹痛麻木,整个人一寸一寸地变得僵硬。

这个过程,我从没有经验过。

我要吓死了。

不单是骇异于耀晖的言语,以及他那份自态度与神情中表露的感情,更骇异于我的回应。

我的回应?我做了什么回应了?

耀晖看不到我的回应,可是,我看到自己。

如果只将他视作年轻人一种感情出路与发泄来处理,我用不着惊慌到这个程度。

我可以一笑置之。

我可以正视他,晓以大义。

我可以知之为不知,少管少理。

我可以决定从此跟他少来少往。

然而,我完全没有考虑过如上的选择,我害怕,因为自知有可能投向耀晖的怀抱。

一念及此,我像一匹被吓着的马,仰头惊叫,然后一踩油门,让汽车像撒开四蹄似的向前狂奔。

金耀晖太像金信晖,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已与他相依为命。我现今可以确切地抓着一个复活的丈夫,重新生活。

这个选择,是如许地诱人而浪漫。

所有世间的陷阱,在人踩进去之前都是美丽动人得可以。

于是人们明知是陷阱,都会心甘情愿地不予躲避。

回到家里去,我躺在床上,细细地喘着气。

我告诉自己,我想念信晖。

他离我而去,已有经年。

未曾在午夜梦回时,乘着清风,回来过我的灵魂与。

他从来对我都是狠心的。

由着我日间胼手胝足,夜里枕冷襟寒,以的疲累去抗衡精神的空虚,不得已每夜都昏然沉睡,偶然醒来,无奈地叹一口气,再睡。

现在,耀晖临别前的凡句话,唤醒了我。

他教我知道除了拼搏、求生之外,还有其他。

这其他对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依然有着震慑性的威力。

我有我的渴求与饥谨,在于心灵深处。

信晖,请你回来。

我翻了个身,紧紧地拥着软枕,浑身哆嗦,我挣扎着,一个只能孤寂地在床上蠕动的躯体,原来是如此虚弱的。

我需要信晖。

抑或我需要的是可以代替信晖的人。

那人不是唐襄年。

那人可能是金耀晖。

金耀晖?

不,不可能,他只是个孩子。

我闭上了眼睛,只看到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乖乖地站在我跟前,然后拥抱着我,喊:

“大嫂,大嫂,你疼我。”

他是我的小叔。

我是他的大嫂。

这才是我们的真正关系。

我应该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

一下子坐了起来,我使尽浑身的劲力,左右开弓,一个一个巴掌地打在自己的脸颊上。

不停地打、打、打,打到我开始眼花缭乱,依然继续打、打、打……

直至到嘴角渗出了咸味。

我以手背试下一道血痕,才缓缓地停了手。

懊是清醒的时候了。

错的人不是耀晖。

年轻人会有很多不成熟的、幼稚的、幻梦式的感情错觉。

他是无罪的。

只有接受他,甚而企图接受他的我,才应该自惭形秽。

尤其是,我怕爱的是金信晖,利用的是金耀晖。因思念信晖,要重新占有信晖的高涨,我才需要金耀晖的出现与填补,这不是赤果的、无条件的、至高无上的挚爱,而只是的波涛忽尔汹涌,我不要没顶,于是抓紧了身旁的一块浮木,助我重出生天。我难过自责得急躁起来,以至汗流浃背。

今夜或可以拼死力地熬过去。

可是,还有未来的那许许多多日子,怎么在这种刹那而至,似是纠缠不去的精神压力下过活了?

我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等待明天吧,或许明天一见阳光,黑暗引退,人的头脑清醒,不敢再如夜里放胆做违心亏心之事就好。

又或者明天,迎着晨光,变得机灵,会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很多心魔魅影都只会在幽暗中活动。

我告诉自己,先行努力睡觉,睡醒了,一切就会从头做起。

睡吧!

睡醒之后,通常都是一个崭新的局面。

我这个想法的确没有错。

一连串的惊涛骇浪开始在翌日翻打过来,吓得我魂飞魄散,应接不暇。

我的难题被另一个更大的难题取代了。

金氏刚好配股完毕,即将上市,一切进展顺利,我竟收到了伟特药厂的紧急投诉,说市场上有不利于他们名声的传言,说我们刚推出的避孕药无效,害人家怀了孕。

我立即摇长途电话到美国去跟大伟明利了解详情。大伟在电话里用很郑重的口吻对我说:

“我们刚为此事召开过高层会议,就算你不摇电话来,我也会跟你联系,决定坦率地把事件的始末给你诉说,听你的解释。”

大伟的口气并不好,这我是感觉到的。

我答:

“合作的基础在乎坦诚相向,原本就应该百无禁忌,打开天窗说亮话。”

“此事对我们的影响可大可小,我们曾有过暗地里调查真相的意思,后来想着已有一段愉快的合作过往,对你是有信心的,故此最后还是相当一致地决定,完听你的解释,再议决行动。”

大伟的意思很清楚,如果我的解释令他们不满意,依然会采取行动应付。

我真是既急且气,可又不能随意发作,于是说:

“大伟,相信我,任何难题误会,只要我知道了,必会提供并确保一个令你们满意的答案。”

“这正是我们的期望。”大伟的语调稍梢平和了,“是这样的,我们收到了一封告密的函件,说你部署了一个计划,当金氏企业一上市之后,就安排一位购用过我们避孕丸的妇女公开指证,我们的药品失灵,她怀孕了,要求金氏及伟特赔偿。”

“天!”我笑起来,“这么一封荒谬的告密函件,你们如此紧张。”

“你觉得荒谬?”

“你难道认为有半分真实吗?我是你的总代理,我安排这个陷阱损害你的名誉,对我有什么好处?弄得没有人买避孕丸,我做少了生意,于我何益?”

大伟答:

“金氏如果是私营公司,你的这番话就合情合理。可是,金氏上市之后,情况就不同了。你若行使苦肉计,令金氏的股份因这个丑闻而急剧下泻,那你就可以高价集资,然后牺牲股民的投资,再在低价位把金氏股份重新在市场搜集。过一段日子,当人们的记忆淡忘之后,股价渐渐提升,你就无端赚了一大笔了。况且,金氏的业务范围不只卖一种避孕丸,先用这产品造成低潮,再以另一种花款为别种产品制造高潮,价格的升与降都在你手上了。那时,牺牲的只是伟特的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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