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为什么不吃?你比我还需要食物!"他好像比从前更具权威,比她印象中瘦了些,皮肤也白了点,满面于思。他突然对她皱起眉头,觉得自己被关在这小房间和疾病的气氛里了。若薇醒来以后这几天,都是如此死气沉沉地,甚至没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好怀念地去那个若薇,他想抱她,看她笑着吻他,而他所面对的却是自己所渴望的那女人的影子。蓝道从前是伦敦逍遥自在的单身汉,现在居然觉得自己很寂寞。他虽然挣扎着要保持冷静,但体内某种东西却爆发了。
"我才需要吃东西?"他用危险的低沉语气重复,大步走到盥洗台旁边,取饼一面小小的手镜。"至少我看起来不像是一副该死的骷髅!你打算饿死自己吗?你以为那样一来我就会更加内疚?你看看自己!"她把镜子塞给她,若薇看见自己的映象,屏住了呼吸。她苍白得像石膏,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她脸上唯一的色彩是来自眼睛,在憔悴的面容上显得惊人的大而蓝。在模糊的视线下,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个老太婆。
"把它拿走,让我一个人静静。"若薇自喉间说道,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去后,自怜已完全征服她。她抬头望着蓝道莫测高深的表情,不知如何是好,便哭了起来。蓝道诅咒一声,把镜子甩开,在床沿坐下,将她揽人怀中。她哭得发抖,他轻轻摇着她,火气慢慢不见了。
"小薇,别哭了。我不是想惹你哭的。"他在她耳边低语。"可是你不能让顽固毁了自己。"他好言好语地哄她,但她仍然哭得很厉害。
不幸的是悲伤似乎具有传染性。美雅双眼圆睁盯着若薇,然后不知怎地用手蒙住脸,哭得一塌糊涂。她站在屋角,像个受罚的小孩子,哭得和若薇一样大声。反正她不是受到若薇影响,就是回想起过去的悲剧,一发不可收拾。"美雅,你——哦,见鬼了!"蓝道喃喃低语,这么小的一个房间里,居然有两个哭得唏哩哗啦的女人,实在让他手足无措。处身于这种滑稽的状况,差点让他忍不住大笑。
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他们不能再待在旅馆了。这里太危险了:第一,若薇极易遭到别人的毒手;第二,身体状况不好的人很可能染上城中目前正流行的热症,一旦罹患以后,会有什么结果就很难说了。一阵深沉而原始的冲动占据了他,他想躲起来,逃到一个安全的避难所里。他的祖先也曾感觉到这种冲动,而最后他们是在邓戈城堡中寻到解月兑的。
他心中某个角落立刻对返回城堡一事提出异议,他用清明的理智与其相抗。邓戈城堡是座古老的军事要塞,坚固安全,周围是绵延数里的空地,有人接近很难不被发现。堡中佣人不多,但保持得很清洁,而且富丽堂皇,更何况它位于乡间,是让若薇休养的理想地点。那里有新鲜的食物和充足的阳光,更有座花园可供漫步。
"看来这里已经不能待了,"蓝道冷然说道,若薇趴在他肩上点点头。她觉得虚弱且忧郁,一点也不像她自己了。"美雅,你出来。第二个抽屉里有手帕——替若薇拿一条,你自己也拿一条。"蓝道接过白手帕,捂住若薇的鼻子。"我们明天早上出发,到不列塔尼的城堡去。那里很安静,而且景致和巴黎大异其趣。我希望你今晚把小姐所有的东西收拾好,美雅。"小女侍点点头,用手帕擦擦脸。
"那美雅呢?"若薇细声问道。"我们要把她留在这里吗?"
蓝道沉思地打量那女孩,她感到一阵紧张,泪汪汪的眼眸深暗且充满希望。
"你能当小姐的伴从吗?"他问道。"无论她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照办?"
美雅拼命点头。"我会的,先生!我还会学说英语!"
"我很感激你愿意做这种牺牲。"蓝道说道,忽然笑了。
"那么她可以和我们一起到城堡去了?"若薇问道。
"只要她是个守诺言的人。"他饶富深意地答道,语气中有强烈的暗示,他和美雅交换了目光,若薇感到莫名其妙。为了不让她担心,蓝道决定不把有人闯进来的事告诉她。至于酒中被人下了鸦片的事情,他只说是小偷打算把他们俩迷昏以后进来偷东西,那是盗匪的惯用伎俩,若薇也就没再深究了。
"是的,先生。"小女侍喃喃答应。
"那就准备明天上路吧。"
美雅高兴地叫了一声,跑出房间。
"谢谢你,"若薇说道,并用困惑的感激眼神望着蓝道。"可是你说——"
"你还是睡一会儿吧,"他打断她,又用手帕去拭她的脸。"你要多休息,吃得像村姑那么多,然后才可以把你的衣服撑起来。"
若薇淡淡一笑。"你喜欢看臃肿的女人吗?"
他用指尖温柔地划过她的颧骨。"我喜欢你从前的样子。"蓝道回答,又用手帕替她抹了一次脸。
在最后一丝泪痕也拭去以后,若薇往他身上磨蹭,寻找更多的舒适,将柔软的面颊贴向他满是胡渣的下巴,没想到他却松开手臂。
蓝道是不是在生她的气?若薇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他,他脸上却一无表情。这时她才想到,自从她醒来以后,他对她的态度就一直像个兄长——亲切,但却是完全柏拉图式的。在她经过这一场折磨以后,他是否可能认为她毫无吸引力了?如果这样,倒也不能怪他。或许他的已经消失了——她已不再新鲜。她困惑地垂下眼睫,乖乖在被窝里躺好。
"到城堡会会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她问道。"我知道你不喜欢——"
"再在这里多待一天,我才会觉得不舒服。"蓝道说道,替她弄枕头。"我已经厌倦了客栈和旅馆了。我几乎忘了在比两个房间大的地方生活是什么滋味。我也好几个礼拜没骑过马了——"
"那你的生意怎么办?"
"我已经指定一个经理人,暂时替我处理一阵子。我和他连络不会有困难。"
"那巴黎的会议呢?"她睡意朦胧地问道。
"那可以等。"
"还有贝于——"
"他也可以等。"
"蓝道……我们什么时候回英国?"她低语,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等我决定要回去的时候再回去。"他厉声说道,使她不敢再问。回英国代表着太多的不确定。等他们回到伦敦,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会变成如何。但在法国他有把握她是他的,而且她绝对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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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求求你,告诉我是或否;
若你不要我,那就告诉我;
我无法再逗留,
也不会再等着看脸色行事,
如果你要我说出来;
那么我就是你的,不然我还是我。
——汤玛斯·席普曼
"我从未看过这么安详的景色,"若薇说道,望着车窗外宽阔碧蓝的罗亚尔河。"根据我在地理课留下的印象,我本来以为它会比较汹涌澎湃的。"蓝道也转头去看个分明。
"罗亚尔河会随着地方而改变,"他说道,灿烂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使他的眼眸泛出金光。"在南特,它就像塞纳河一样,河面挤满了过往船只……在奥尔良它又是一条只有数尺深的平静小溪,等你开始相信罗亚尔河是一条静谧柔顺的河流,它又开始发怒了。"蓝道撇着嘴补充了一句:"它就和女人一样难以捉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