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到啥事?”
“是呵,每回见到木姑娘时,大家限都直了,哪有力气去管别的事?”
面对那些年轻小伙子们的质疑,阿文伯没好气地大摇其头。“平常教你们要认其学功夫,全都给我学进牛裹去啦?”
“阿文伯,咱们资质是驽钝了些,但也挺认真在上进,你老就别净骂咱们啦!”
“是嘛,阿文伯,你刚才说木姑娘她……”
“哼,我踹死你们这群小兔患子,最重要的察言观色都不懂吗?你们只瞧见那木姑娘知书达礼、美若天仙,可你们哪个注意到了,她从来都没笑过,虽不至于是冷冰冰,但也有着隔阂,令人想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阿文伯,人家可是娇滴滴的大闺女,总不成见着谁都满脸痴笑。”
“是嘛,她虽不爱笑,但也不会盛气凌人,再说她可是咱们未来的主母,阿文伯你老就别再挑剔啦!”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大斗其嘴之后,再佐以平素在江湖中行走所得到的信息,这木紫嫣在他脑海里,更加地裹上神秘色彩,越发吸引着他。
神秘的木紫嫣,从此成了他挥之不去的遐想,有时在旅途劳顿之余,他总会想起那个空白着脸孔的人影,平空想象着她所可能会有的容颜。
因着太多特殊的色颜环绕着她,等待成了齐寒谷最艰辛但也是最甜蜜的折磨。及笄之年,每天他都暗自的在心中默数着小他八岁的紫嫣,十五岁生日的到来。
伸手至怀中取出那支以上好金银融塑雕出龙凤的簪子,这是某回他因案到京师第一冶金匠处查案时,一时兴起所重金买下的发簪,为的就是要送给他的结发妻子,谁知造化弄人,看来这支绝妙精品,是断然无有送出之日了。
造化弄人!除了如此自我安慰,他实在找不出办法。远远飘荡而来这漫天黑雾,很快地将一轮微微亏减得如柠檬般小巧可爱的月,忽隐忽现的遮进掩出。独坐竹林下,盘腿静坐在那颗偌大的岩块之上,齐寒谷闭上眼睛,任那股强劲的风,游走在全身所有的穴道之间。
调息运气是练武之人最重要的功课,而且在此专心一致之时,忌惮的是旁边不能有人打扰,否则气血出岔,导致走火入魔,轻则损伤筋络内脏,重者可能因而殒命,所以武林中人在此修养生息时刻,大都派有另人巡守,为的就是预防此等祸事的发生。
凭恃着一身高强本领,齐寒谷缓缓吐纳着由丹田直升上来的纯阳真气。这椽小屋深隐入竹林深处,更何况在唯一通入这小屋的羊肠小径上,已被他设埋了许多的埋伏,任何人只要踏进小屋方圆五里之内,他断无不知之理。蓦然,斜向里有粒小石凌空而来,夹带嘶啾声地朝他天灵盖而疾射过来。截声取向,齐寒谷立即一个鹞子翻身,往后腾空连翻几次,这才拂下凌吼的衣物,凝神地往石子出现的方向,仔仔细细地搜找着这扰乱他清修的罪魁祸首。左后方彷佛有衣衫打飘的声音,他立即摆出阵仗,提升内力到极点前的七、八分,准备随时给予来犯的敌人痛击。
“齐公子莫要动手,是小女子献丑了。”衣裙冉冉由天而降,缓缓地伸出手,向他展示着掌心那块鸽蛋大小的石头。
“姑娘,难道不知这暗算乃武林中人最鄙夷之行径,在下一直以为姑娘玉洁冰清,磊落月兑尘,万万没想到……”往前垮了几个大步,齐寒谷脸上写满了憎恶与惋惜之色,但挥之不去的却是眼底浓浓的倾慕。
诧异地望着他,再看看掌中的那颗小石子,木紫嫣非但没有一丝怒意,反倒是盈盈地朝他曲膝一拜。
“公子这可要冤煞小女子哩!适才我经过这片竹林,正想要一访故人,谁知就见着这石子儿对准公子死穴而来,在警示不及之下,只得先将石头拦住了再说,哪料得到公子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揉着手心,女郎立刻红了眼眶,似是有无限委屈地转身背对他而不语。
看着她轻轻耸动着的肩膀,齐寒谷这才意会到自已的唐突和冒昧。“姑娘,在下或许是误会姑娘了……”
“还或许?你根本就是冤枉人家了!”
“这……”面对她娇滴滴地猛跺着脚的娇嗔模样,齐寒谷满心懊恼地抓着头。该死,我怎么会如此冲动的将她给误认为那种偷鸡模狗之辈。
风不住地阵阵吹拂着竹林,沙沙嘶嘶的枝叶婆娑中,两个人一时之间倒全都僵在那里。看到女郎那单薄地背对着自己的身子,寒谷更是沮丧得无以复加。
盯着草丛中的一点寒光,木紫嫣微微蹙紧眉头,对眼前这僵局感到烦躁心慌。不仔细看的话,还其不容易发现,原来在约莫及膝高的草丛之中,顺着崎岖不平的地面蜿蜒而下,竟伏卧着一个壮硕的汉子,难得的是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全跟夜色及草丛土堆混成一色,像是浑然天成的土丘。
在木紫嫣连连跺脚之余,土垛中的人悄悄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而后他伸手一场,又是连串的细砂疾扬。黑云遮天蔽地,在数而又露出银月光华之际,无数细若小指,通体碧绿的线段,纷纷扭曲着自竹林中坠落。
“留心!”惊叫着纵身飞越两人之间的距离,揣搂着木紫嫣柔若无骨的娇躯,寒谷接连以足尖点着竹林之中较粗的枝干,远远地将木紫嫣带到小屋前的长廊。
“那……那是什么?”惊魂甫定的望着一条条在地面上扭曲身子,弓行往草丛里钻的生物,木紫嫣大吃一惊地迭声问道。
“这是原产自西域的五毒青丝蛇,据说奇毒无比,至今仍无解药可除此蛇之毒,姑娘,妳被这蛇咬到了吗?”闻着不时钻人鼻端的淡淡幽香,齐寒谷一面运用内力将那些蛇逼离他们所立之地,一面关切地追问她。
“这……我……”眼尾余光见到拚命朝自己打着手势的齐泰,木紫嫣迟疑了半晌,但土墩似的齐泰却在此时又往她这头一挥手,一条仍盘卷身躯的青丝蛇,就好巧不巧地往她胸口砸了过来,在闪避不及的情况下,蛇体滑溜软腻,不一会即从那领口钻入她衣襟之内。
“姑……姑娘?”全然没瞧见这戏剧化的一幕,齐寒谷所捕捉到的是木紫嫣那惨白的脸色,还有豆粒大的汗珠,不住地由她额头一路滑下来的病容。
“齐公子……这……这蛇正在咬啮我的胸口……好痛……哎哟!”尖叫着往一旁摔去,在齐寒谷眼明手快地揽住她腰枝之际,她索性如攀附大松的茑萝般,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嘴中不停地嚷着痛。
闻言脸色大变地站直了身子,双手搭在她肩头,齐寒谷先是欲言又止,但看到她仍是满脸痛得五官都要扭曲了的模样儿,齐寒谷咬紧牙关将她凌空抱起,展开他向来不轻易施展的轻功,转瞬间即已回到小屋之中。
小屋的门窗方才被粗鲁地摔上,那几乎已和土地融为一体的土墩,忽然以很奇特的姿势隆起,驾醒了不少只在上头打着瞌睡的雉鸡,纷纷展翅窜逃。
轻轻一抖,抹去弥漫五官之中的土石灰尘,壮硕得像座小丘的齐泰眼神闪了闪,在转向那间透出微弱光芒的小屋时,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既利且苦涩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