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岁贡嘛……目前国库空虚,实在筹不出十万两白银,如要允诺金人需索,依臣之见,只有再提高税赋。”捻捻唇畔的稀疏胡子,秦桧一副理所当然的大放厥词。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阶下文武百官的窃窃私语。众所周知,国困民乏,已经到了一家数口只有一件裤子--谁要外出借钱、买米才能穿的情况了,如果再提高税赋,这百姓生计必当更形窘困!
但皇上似乎不知民生疾苦,“唔,爱卿说得有理,既是如此,那就交由爱卿全权处理吧!朕头疼又犯了……”伸手按摩了额头一会儿,赵构像是想到什么,又继续问下去,“呃,爱卿曾提及那逸心侯……”
“皇上,这逸心侯是前朝徽宗皇帝的嫡孙,论才学、人品,俱为一流。”
“哦,既然如此.爱卿何以不延揽他入朝?”
“臣试过,但这逸心侯狂狷不群,不肯仕官。”
“可是你方才说……”
“臣启皇上,这逸心侯是我大宋子民,但据臣近日得报,金使络绎不绝于侯王府外,似乎是金王有意延揽逸心侯至北地推行教化、整军编伍,故臣急急前来禀报皇上。”
秦桧的话一说完,所有人皆深感不安。这金人尚且是化外之民即如此勇锐难挡,倘若让金人再接受一系列有组织系统的教化,那还了得!
“那依爱卿之见?”皇上吓得自龙座上跳了下来,忧形于色的不停踱着步子。
“皇上,臣下倒有那么一计……”
“哦,快说来听听,爱卿有什么好法子,可以阻止那逸心侯前去北地传授兵法战诀?”
“皇上,依臣下之见,倘将逸心侯拘囚,恐遭其它侯王不服,到时外患末平,内乱又起。倒不如施以怀柔之策,也不怕落天下人口实。”
“哦,爱卿有何良策,快说来听听!”早已被连年战乱吓得六神无主的高宗,拉起秦桧的袖子,连声地催促着。
“皇上……”眼神瞄向静伫一旁、仍止不住好奇东张西望的蒲烟,秦桧往前跨近皇上一大步,低声说:“皇上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臣曾向皇上提起,臣的犬子已弱冠,至今仍未婚配……”
“爱卿公子的婚事,朕还没决定指配哪家女儿呢,比起这逸心侯被金人重用之事,爱卿公子的婚事尚可再缓缓……不过,既然爱卿提起,爱卿可知这逸心侯所好为何?有无特殊癖好?”高宗眼睛闪了闪地问着道。
在秦桧来得及回禀之前,一旁和秦桧是死对头的大臣们,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抢着回话。
“启禀陛下……据臣等所知,逸心侯狂狷不羁、自视甚高,才高八斗、卓尔不群,诗词俊逸月兑尘,至今尚未聘娶妻室,只是常出入青楼与歌妓们友善,在杭州城一带十分有人望。”
斑宗闻言睁大了眼睛,面露狐疑之色地转向秦桧,“秦爱卿,怎么朕听起来,倒觉得那逸心侯是个流连花丛的登徒子而已?”
“臣启万岁,臣如此再三的请皇上重视这问题,乃因这逸心侯自幼在关外长大,通晓异族语文。在现今我与金及契丹长年宣战媾和之际,如能得此人才,可免去蛮族异邦言语间之唐突,以避祸端!”
众所周知,这逸心侯最大的嗜好便是流连歌台舞榭之间,扬州风月十里路,杭州万花嬉春处,都常可捕捉到他的踪迹。对这么样的一个纨裤子弟,竟然有被破格延揽入朝为官的可能,马上令一班科举晋仕的文武大臣们深感不满。一方面是妒恨逸心侯这么好运道,竟被当成件大事来讨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挫挫无法无天的秦
桧的锐气,满朝文武分成两派--拥秦桧的一派,和那堆人数逐渐减少的反秦派,就这样在早朝的金銮殿上吵了起来……唉哟,有啥好吵的?站得脚都要抽筋了,蒲烟硬生生地又再强咽下一个呵欠。
真是的,反正有没有人才都一样,人家金或契丹的使臣,只需把早叫边塞官员写好的降书奉上,咱们哪次不是一个绷子儿都不敢打折扣的乖乖照付。倒是这秦丞相的用心,可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只有他自个儿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哩!
听宫中那些碎嘴的小太监听自老太监,而老太监们又是在朝中当差时顺耳听来的,大大小小精采非凡的流言来看,这秦桧之所以急于延揽逸心侯,为的还是和他从和谈中抽取了大笔的佣金有关--前些日子,杭州城内外流传了份痛陈时弊、对秦桧大加声讨的文件,虽然官府严厉查缉,却总是抓不到幕后主使者,更别提制版印刷的商家,但有人猜测,这些文件应是出自某大才子之手,因为其中文体繁杂、对仗工整,且对宫禁内的秘闻一清二楚……这就是为什么秦桧会急于延揽逸心侯的原因。但这逸心侯岂是这么容易收买的人物?论血统,他可是比当今圣上更有资格坐上帝位的人,况且以他自恃甚高的傲气,把皇帝的位子让给他,他还未必肯领情哩!
“众爱卿,何需为了这等小事而争论不休?”扶住太阳穴,高宗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忿恨自己了。何以要生在这个时代!
“皇上……”
“皇上万岁……”
在那些匍匐在地、嘴里叽哩呱啦狂呼口号的臣民脸上,赵构明白自己也找不出几分真心。挥挥手,他重重地叹口气,“去吧,退朝。”转身见到竭力忍着呵欠的蒲烟,他这才恍然想起还有个她的存在。“蒲烟……”
“是,儿臣在。”蒲烟吓得赶紧振作精神。老天,那些害妃嫔大臣们上吐下泻的野宴食物,又不是我煮的,再者,我也不是故意要大不敬的在金銮殿上放肆,谁教那公公的脸就是十足的麻子脸,跟烧饼还真是像……所以啦,这也不能全怪我,还有啊……“朕对妳为蒲烟护国郡主,择期下嫁那逸心侯。既然他癖好,朕就投其所好。妳要好好的善用机会劝进,千万别让他去投靠金族,反为害我大宋。”
还在那里胡思乱想的蒲烟,根本没听见她这个远房伯父皇上究竟在扯些什么,直到某个公公实在看不过去,过来推推她,努着嘴示意她谢恩,蒲烟这才赶紧磕头谢恩。
看着退朝的文武官员们面色古怪的鱼贯而出,蒲烟根本没有力气去管那些苦瓜脸。没有被罚劳役,也未被收押大牢,看来皇上是懒得理我,或者,是被危急的军情压得忘了这档子事儿?不管啦,只要没事就好!
蒲烟喜孜孜地退出了金銮殿。回到御膳房的路上,一个兴起,她觑着没人瞧见,索性撩起裙脚、月兑去鞋袜,踩进御花园中那冷冽小浅池中。虽未到端午,但反常的热浪炙得人人早就夏衫一袭仍挥汗如雨。
坐在池畔的峋嶙巨石上,她哼着曲儿地望向这圈住多少人青春的宫墙。常听宫女嬷嬷们谈起这市井街上的热闹杂乱……跟这宛若一池死水的宫闱可是天壤之别哪!只是我蒲烟这辈子,势必同宫女嬷嬷一般,被困在这方天地之中,度过忙碌孤寂且不知所以然的日子……越想越沮丧,蒲烟忍不住怔怔地望着天际的朵朵棉花发愣……赵新雨脚步踉跄,在太监们的扶持下朝御花园的方向走来。他不时作势干呕几声,在太监们想献殷勤又怕被秽物波及的闪躲中,机伶的目光迅速搜集着自己想要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