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灵,我一直以为你很识大体,很善解人意的,你难道不知道常家就靠常欢传续香火?你难道看不出妈有多么想抱孙?你怎么会那么幼稚呢?竟然为了怕生孩子会使身材走样就不肯生孩子!我问你,那你打算避孕到何时?一辈子吗?嫁都嫁人了,还担心什么?就怕你生不出来而已,变肥变肿又算什么,那是为人妻的天职呀!若你要真不生,才有得你受呢!我们常家可不要一个不能生育的媳妇……”
钟灵窝在沙发里,像尊大理石像,她的脸色异常雪白,眼睛迷迷蒙蒙无神的睁着。她压抑住心中汹涌如潮的悲愤,静听常菱莫须有的数落。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一个荒唐的闹剧里,可笑极了。
她根本就懒得去解释这硬是被诬陷的罪名。
不知怎地,她忍俊不住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用手去揉太阳穴。该死!怎么此刻竟觉得头痛起来,但,她仍是继续笑。
“你笑?你怎么笑得出来?”常母更火了,也不知哪来的力量,用力推开常欢,冲近钟灵,没命地摇撼着她。
“你今天可是跟我把话给说清楚,要是你真不肯替阿欢生儿育女,我只好另做打算!你说啊!你说啊!……你还敢笑?你还有脸笑?你这死没良心、没有父母教养的坏孩子、野孩子……”常母显是气疯了,口无遮拦地顺口就滑泻出一连串话来。
“妈,放开她!”她听见常欢的声音,抬起头来,她感激地对他笑了笑,总算他还有些良心,还为着她。“妈!你放开她!她的脸色好难看,我看她快昏倒了。”常欢郑重的提醒着,也有半命令的成份含于其中。他懊恼的望望母亲,又怜惜又歉然的看看钟灵。
常母没有忽略常欢他这差别鲜明的眼神,摇了摇头,她颓丧地放开了钟灵,悲凉的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知道我惹人嫌,把儿子养大了,我怎么抵得过年轻貌美的妻子呢?我算什么啊?都不知道养儿子究竟是为什么?竟没料到,我生你、养你、教育你,供你吃、供你喝,今天你翅膀硬了,娶了老婆,便对老婆言听计从,早不把我当一回事了!好吧,你既然那么袒护她,我还说什么呢?”
“妈!”常欢的声音变得无奈而哀恳。“请你别生气了!好嘛!都是我错,我不好,我不插嘴了,你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只是,妈,灵灵她真的没有避孕,你别冤枉她,好歹她也是咱们常家的媳妇,也不曾犯过什么错,你就——”“常家的媳妇!”常母冷哼着:“我也不知那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有这样的好媳妇,也不想想我对她是怎么好,连她的出身都不计较了,就只巴望她给我添个孙子,她都不肯了,她还当我是婆婆吗?我看她根本就不想当常家的儿媳妇呢!”常母丢给常欢严厉的一眼,沉声说:“阿欢,妈今天可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替我问她,要她想清楚,若她真的执意不肯生小孩,那妈可是要替你再找个小的……”
钟灵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笑不出来了,下意识的把手紧握成拳,重重地喘着气。
“妈!”这次,开口的还是常欢,他愕然的、紧张而不满的看着母亲。“妈,你怎么了?不都说了,灵灵什么也没做,你干嘛冲着她一个劲儿的叱骂着……”
“够了!”钟灵从沙发里直跳了起来,她舌忝了舌忝唇,眉头紧蹙,神态凝滞,却又有种不顾一切的狂野,她的眼睛森冷而锐利地盯紧常母。“我首先很郑重地向你声明一件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也想要孩子,所以我绝不可能避孕。再来,我想请问你,你认为娶儿媳妇的目的就只是要孩子吗?那跟猪、狗有什么不同……”
“住口,灵灵!”常欢大吼,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钟灵。“你疯了?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对妈说话?我要你马上跟妈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钟灵决意豁出去了,她更恣意大声叫嚷起来:“我做错了什么?有病的是你妈,她想孙子想疯了,胡乱责怪人!生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她怎么不怪你呢?
也许问题是出在你身上,干嘛所有的箭头全指向我?”
常欢没料到钟灵会这么一说,他怒红了脸,瞪大了眼睛,额上的青筋在暴跳着。
“不许你再说了,我要你立刻向妈道歉,你听到了没?”
钟灵飞快的转过身子来面对着常欢,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层泪雾迅速的蒙上了她乌黑的眼珠,她凑近了他的脸,昏乱的说:
“你也对我吼,你也跟你母亲一样的无知、是非不明了,其实你们母子连心,你在心里老早在怪我,以为我不知道吗?早知道你们家要的只是条会生产的母猪,我就不该傻呼呼的嫁进来。我错了,我抛弃了云樵,今天的下场,算是天惩罚我……”
“这……这……”常母气得浑身发颤。“什么世界啊?她眼里还有我吗?阿欢,你今天若不给妈一个交代,我可也不想活了!”她说完,顿时哭得呼天抢地。
常欢立在那儿,左右为难;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另一边是他钟爱、亲密的妻子,帮哪一方都不是;但是,现下母亲哭得摧肝裂胆,他咬一咬牙,终于情非得已的选择了母亲,于是,他再度叫着:
“灵灵,你太过分了,你马上向妈赔不是——”
“常欢!”钟灵难忍她的满腔怒火,如野火燎原般地一发不可收拾,她也大叫着说:“我死也不会向她道歉。你要替你妈出气,那你打我啊!版诉你,我讨厌她,她是个善恶不分的老糊涂!她虚伪!她自私!她势利!她莫名其妙!她自以为是!她……”
“啪!”的一声,常欢忍无可忍的对着钟灵挥下一记又狠又重、清脆的耳光,她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摔了出去,不偏不倚地带翻了茶几上的瓷壶及玻璃杯。一阵唏哩哗啦的巨响,东西碎了一地,钟灵就跌在那些碎片上,她只觉手臂上传来一阵椎心痛肺的刺痛,低头发现血正从自己那白皙娇女敕的手腕上不断地冒了出来。同时,她听见常欢带着说不出的惶急、心疼、和焦灼的叫声:
“灵灵——”
钟灵顾不得伤口,立刻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努力地抗拒着那尖锐得简直要命的痛楚,只好拼命的咬着唇,咬得唇都流血了,偏那疼痛丝毫不曾减轻些。
常欢惊魂甫定,弯身要察看钟灵的伤口,钟灵慌张地把手藏到背后去,不肯让常欢看。她十分勉强地挤仕一个虚弱的笑容,边笑边说:
“放心!只是一点小伤,我还没那么娇弱。我很好,谁也击不倒我!”
经过这场惊天动地的折腾,常母终于有些清醒了。她流露出满脸担忧,不安的看看和着斑斑血迹的满地碎片,又怔怔的看着脸色刷白得像纸的钟灵,她放柔了声调说:
“过来,给妈瞧瞧!快点,你摔伤了,都是妈疯了,你原谅妈,来!让妈看!傻孩子,别和妈生气……我……”
钟灵盛满泪水的眼里,刹时闪现过一抹惊喜,但随即隐没了。她理了理散乱于脸上的发丝。要命,她不只是痛,头也发晕,四肢也无力了。她望着常母。
“谢谢您爱护了我那么久一段时间,或者刚刚我有出言不逊,顶撞了您的地方,就请您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很抱歉。现在,我很累,想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如果有什么必须解决的,对不起,请等我睡醒后,我们再来讨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