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我真生不出孩子来,你——你会不会不要我?”
“灵灵。”常欢激动的低喊。“你又胡思乱想了,健健康康的,为什么会生不出孩子来呢?你喔!小脑袋瓜里怎么尽是些古古怪怪的想法?”
钟灵默然了好一会儿,她静静的看着常欢。
“我是说——如果,你说,你会不会不要我?”
“老天,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清楚?这辈子,我就只爱你一人了,拜托你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她安心地含着泪笑了。这件她引以为忧的事不再令她害怕了,她相信自己并没有嫁错人,既然开了头,她索性就豁了出去,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又补了一句:
“欢,我们搬出去住,好吗?”
“不好。”常欢惊愕之余不忘冷静地回绝。“家里就剩我这么个儿子,况且我们又在家里住得好好地,如果搬出去住,爸妈他们心里作何感想呢?灵灵,我们为人儿女的,有时不能太自私,总要替别人设想一下,我希望你尽快打消这个念头。”“你还说你爱我?”钟灵有着失望的薄怒。“我是不懂替人设想、不知好歹的混蛋,可以了吧!”她生气的闭上眼睛,不再发一语。
常欢深深的看了钟灵一眼,眼神复杂,显然很不满钟灵的这番话。“你讲不讲理?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如果你了解我,也爱我,你不妨好好想一想我所说的话,有一天你也会为人母,难道你希望你的儿子媳妇用同样的态度去对待你?”
钟灵闻言,立刻睁开了眼睛,心里涌塞着一股难言的苦涩。说来说去,原来常欢也是在意她能不能生出个儿子来的,方才他不就很肯定的说——有一天你也会为人母——这句话吗?这就证明了一件事,他也是要孩子的,现在,他大可把话说得漂漂亮亮的。若真有一天,她被宣判不能生育,他真能坦然接受吗?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他是常家唯一的独生子,就算他真能不介意,常父、常母呢?他们也能若无其事吗?不能的——她心里比谁都还清楚这个事实,端看婆婆现下的情绪反应,就够今她担忧害怕的了,她和常欢结婚才多久?还不到一年呢!只为了她尚无半点怀孕的动静,婆婆便已按捺不住了,何必还等到她无法生育的揣想变成了事实呢?那岂不要了她的命?
这一刻,她忽然感到无比的黯然神伤杂着心灰意冷的感觉。她终于知道,幸福的婚姻不是两个人真心相爱就够了,最起码还包括了“传宗接代”的问题,怎么她以前从来也没想过呢?
未来会怎样?她也茫然不安了。
一直潜伏着的风暴,终于在一个星期天爆发开来。
这天是常家例行的家庭聚会。
自从常菱和常薇分别嫁出去后,不管怎么忙,每个星期天,一家人总是欢欢喜喜的聚在一起。
但是,今天的聚会只来了常菱、宋子豪和他们的爱儿——大宝。因为罗天培带着妻小到国外度假去了,所以这天的聚会,顿时安静了不少。
可也不能说是真的静默沉闷,只不过较之以往嘈杂喧天稍稍安静些罢了。一屋子大人谈兴正浓,就忽略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大宝,他杂在一群大人中间,起先还肯安安份份地坐在椅子上乖乖地吃糖听大人说话,吃了一会儿,约是吃腻了,他的小脸上的神色愈来愈不耐起来。但,谁也没去注意他,突然,他就耍起赖来,一头撞上了他母亲的肚子,嘴里还高声叫嚷着:
“我要去吃汉堡,我要去麦当劳……”
以往,他一使起性子来,便都是这么个撒野法,父母亲娇纵他,多半就顺了他的要求。但是今天——
他甫使尽蛮力的撞上母亲的肚子,不但母亲尖声大叫,平日嘻嘻哈哈的父亲,居然拎起了他,不由分说的就赏了他一个耳光。他惊呆了,也忘了哭,识相地立刻躲到外婆的怀里,半天,只是傻愣愣地、无法置信的盯着忙着低头探看母亲肚子的父亲——宋子豪。
全部的人,都教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住了,一向好脾气的宋子豪居然会动手打那个被宠上天的大宝,怎么回事?大伙都狐疑着,但——没人出声发问,就连大宝都安静得连气也不敢吭一下。
片刻,还是常母沉不住气,她老人家舍不得外孙嘛!她略带责备的口吻说:
“我说子豪啊!你今天吃错药啦?小孩子嘛!做错了,你说他两句也就是了,你怎么下手那么重,发那么大脾气,可有把我和你爸放在眼里?”
宋子豪立刻抬起头来,没想到常母会说那么重的话,他张目结舌地傻住了。
倒是常菱心疼老公挨训,一面揉着肚子,一面略带尴尬地解释着:
“妈,你别怪子豪,你不知道啦!我又怀孕了,已经有三个多月——子豪他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动手打大宝,平常他比我还疼这小表呢!连骂也舍不得!”
“哦!”常母恍然大悟,接着欢天喜地起来,她立刻坐到常菱身边去,喜孜孜的注视着她尚不明显的肚子喃喃低语。
“原来……原来……你又要当妈妈了。”
宋子豪在一旁,看见常母欣喜的表情,才舒了口气,连忙说:
“妈,您可别真的生我的气哦!您知道我——”
“我知道啦!别说了,这小表无法无天的,的确该被教训一下!我错怪你了……”常母忙不迭的打断了宋子豪的话,眼光仍离不开常菱的肚子。
“嗬!”常欢不很用力的拍了拍宋子豪的肩,笑嘻嘻的说:“你们可保密到家!都三个月了,怎么也没听你们提起?干嘛神秘兮兮地?”
“也没什么好说的嘛!”宋子豪有些儿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开心与得意。“又不是第一胎,自个儿知道就是了,难不成还得登报宣告天下啊?”他说着也回了常欢一记重拳,一脸促狭的说:“阿欢啦!不是我要笑你哦!想当初我和常菱,嘿!几乎是一结婚她就有喜了,你呀!怎么搞的,不是挺强的吗?怎么这节骨眼上,都半年多了,连个影儿也没!你不是有毛病吧?要不要上医院去检查、检查啊?”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才有毛病,怎么样?我是舍不得老婆身材走样,还不打算那么早让她怀孕,怎么?
您老哥有意见吗?”常欢不以为意笑骂着。
原本只是随口乱说的玩笑话——可是,刹那间,室内的空气陡地僵了。首先没了笑容的是常母,她忽然仰靠在沙发里,一副崩溃样的哭叫起来,歇斯底里的哭诉着:
“我真是命苦哦!早也盼,晚也盼,眼巴巴的盼到儿子结了婚,满心以为咱们常家快有后代了,我也能含饴弄孙了……谁知道……谁知道……我命那么苦,儿子娶了老婆就不要妈了,听老婆撒一下娇,就不顾做妈的苦心和期望了,我就说呢!阿菱和阿薇都顺顺利利地养了孩子,怎么阿欢结婚那么久了,会没消没息的,原来……原来……是人家小姐为了维持身材、爱漂亮,偷偷瞒着我这老太婆避了孕——”
“妈!”常欢慌了,没料到自己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引起了母亲心中的憾恨,他立刻挨近母亲,紧紧的挽住抽泣的母亲说:“我刚刚全是胡扯的,你别当真,我发誓,我和灵灵绝没有避孕,你别哭了!妈!”
坐在一旁的常菱看见母亲如此伤心,不禁有气,竟不分青红皂白,暗自认定常欢说的是真话,冷冷地对脸上也没了血色的钟灵责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