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定婚了。”阿西莉毫不含糊地说,脸上放着红光。“这不是挺好的吗?”
杰狄低头看着她那张因爱而柔情似水的脸,自己严峻的面孔变得文质彬彬了,那双刚才还相当冷漠的黑眼睛也被暖和过来。
“哦,我的上帝。”玛吉觉得心疲意倦。“这比我想象的还糟。”
杰狄的目光又严峻起来,它们在对面这个装扮时髦、金发白肤的妇人身上巡视着,手指戒备而充满占有欲地紧紧挨住阿西莉。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低沉的声音冷淡而含威不露。
“很明显,当然,”玛吉回答,“我没有什么跟你过不去的地方,年轻人,但是确实连你都知道,你们两人之间的这种婚姻是完全不可能的。”
阿西莉觉得手指一阵发冷,紧紧贴到杰狄那边去寻求支持。
“玛吉姑妈,”她申辩,“你不懂得——”
“我当然懂,亲爱的。”玛格达打断她。她举起一只手指向杰狄。“他很英俊而你很寂寞。你为什么不想想最近这几个月,我已经让你检阅过曼哈顿的每一个单身汉?我知道你想有一个自己的小窝和自己的家。但你也不能和一个爱达荷的牧场主结婚啊!”
“爱达荷的牧场主又怎么了?”杰狄透过牙缝粗声粗气地说,努力遏制住自己将要发作的脾气,对这个打了阿西莉这么多主意的妇人尽量表示礼貌。
“没什么,当然没什么——如果你是在考虑和一个爱达荷的女人结婚的话。但是如果你想要和一个在纽约城工作的模特儿结婚,那就绝对是不可能的了。你们将住在哪里?这儿?如果是这样,她将每年几次三番地来回奔波。或者你们会撤到纽约?那么你能为了混凝土和摩天楼,还有一个每天工作12-15个小时、隔不了几个月就要飞离一次家的妻子,而放弃连绵的群山和新鲜的空气吗?”
“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玛吉。”阿西莉答道,清晰的声音听起来毅然决然。“我将放弃模特儿生涯。我要回到纽约去收拾我的东西,接着我就要回到这儿来定居。”
阿西莉的姑妈惊恐地瞪着她。
“你别打算放弃你的职业。你正处在事业的巅峰上。在美国没有一个女人不愿意和你交换位置。你拥有任何一个女人想要得到的每一样东西。”
“确实如此,玛吉。”阿西莉认真地说,手指紧紧抓住杰狄的。“我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样都没有。我想要的不止是一份职业;我想为丈夫和家庭留点时间,我想要一个像杰狄这样的丈夫。”
“你不能这样想。”玛吉说,悠然地晃着她那颗长着金发的脑袋。“经过那么多年的辛苦努力,你却要放弃模特儿生涯——
“我考虑调换职业的事已经有很长时间了,玛吉。”阿西莉静静地说。“我知道它是你想要我做的,但是目前我已经画了一段时间素描了。离开纽约之前,约翰?阿丹姆斯,那位艺术指导和我打电话谈了一件事,让我为我喜爱的一位作家写出儿童读物配一些插图。”
“你没跟我提过这事。”玛吉瞪着她,很伤心。
“我本来打算这次度假一结束就告诉你的。我需要时间离开纽约来好好考虑这件事。”
玛吉举起一只手疲惫地模了模眉毛。
“好吧,无论如何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话,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拿主意。”
“你什么意思?”杰狄问道,预感到有些不妙。
玛吉绿色的目光和他毫不畏怯的黑色目光相遇。
“阿西莉有履行合同的义务,往后四个月都月兑不开身。这到底是一场饼眼烟云,还是动了真格儿的,我想她会有足够的时间来决断。”
“把合同取消!”他强硬地说,手指下意识地握紧,捏挤着阿西莉。
“我办不到。”玛吉以阿西莉印象中那种惯常的姿态摇了摇头。不难看出,这个妇人就是阿西莉的姑妈。“合同是几个月以前签署的。”
“我不管。你去说服别的人去。取消。”杰狄不肯罢休。
“杰狄,”阿西莉柔声说,一意识到玛格达是对的,她就差一点犯呕……”那种她才离开了一星期的生活,以它的种种义务和责任,把严酷的现实强加到杰狄和她共有的这个可爱的梦境中来。她让空出来的一只手抚模他光光的手臂,以引起他的注意。他转过头来俯视着她。“我讨厌接受这一切,但恐怕她是对的。我不能中止我的合同。”
他手指下的肌肉拧成了一束,硕大的身躯绷得紧紧的。黑色的双眼慢慢黯淡下去。
“你是要告诉我,你将离开我回到纽约,在那儿呆四个月吗?”他紧张地问,目光探究着她。
“我想我必须这样,但是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够——”
“不,”他说,松开她的手,心情骤变,用冷淡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我不这样看。如果你现在走,就不会再回来了。我也不指望你回来了。”
阿西莉既迷乱又吃惊,仰头看着他那张硬邦邦的脸。这张脸又成了那天晚上在“蓝色美洲豹”酒吧里看到的那张亡命徒的脸。
“杰狄,你别这样。”她充满柔情地恳求道,“你不能要求我中止合同。”
“我要求你作出选择,阿西莉。是我,还是城市和当模特儿”
泪水从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喷涌而出。
“你不公平!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对我来说就是简单!”他说,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他觉得好象有一千个深深的伤口在流血,痛楚折磨着他的身体,绷紧的神经在尖叫着表示抗议。“我不是琼妮,我不愿意安顿一个隔那么一年两年就坐着飞机闯入我的生活的朋友。”
“杰狄,事情不会是那样的!求你——”她伸手拉住他,可他挣开她的手。
“不,你要么留下来,要么就走你的阳关道去。”
“杰狄,我不能——”
“就那么回事。”他打断地的话,一只手在空中断然地一划。“收拾好的时候喊我一声,我会把你的行李拿下去的。”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开了房间,把阿西莉凄凉地撇下。热泪顺着她那苍白的脸流淌着。
玛吉从来没有看到她这样痛苦过,她转过脸来看着她的姑妈,金色的眼睛一片茫然。
“玛吉,我不能失去他。”
“嘘,”她劝慰道,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单薄而战抖的双肩,“会好的,你马上就会看到。”
但是在玛吉尽力收拾好阿西莉的行包之前,她一点也不能确认阿西莉会马上没事。她上一次看到那双心爱的眼睛里盛满这么深的痛苦,还是在她把这个八岁的小女孩因父母去世而带离家乡时。
她把行包放在厅廊里,下楼去喊铁青着脸的杰狄,让他把它们搬到她的车里去。他一句话也不说,从她身边擦过,一会儿就提着行李走下来,把它们拿到外面。车门砰然合上的声音告诉她,他已经把它们放进那辆租来的轿车里去了。
“阿西莉!”她冲着楼梯上面喊道。“阿西莉,下来,亲爱的。该走了。”
她正想着上去把她哄下来的时候,阿西莉出现在楼梯口,穿着她的皮大衣,下面盖着牛仔裤和毛线衣。这身打扮若是在别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显得很可笑,可是在阿西莉身上,哪怕是牛仔裤和家居款式的毛线衫,看上去也和貂皮服装一样优雅。当杰狄打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她正下到楼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