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全是千真万确的!”安姬兰急躁地大叫。
她仰望拜伦郡主的肖像,觉得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含有的神韵鼓舞着她把实情说出来。
“拜伦郡主前往他的终老之乡密梭侬非之前,他在塞法罗尼亚停留了四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他狂烈地……爱上一位……漂亮的塞法罗尼亚小姐。”
“怎么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呢?”王子问道。
“因为,”安姬兰说道,“她出身高贵,那个家族地位很重要。”
“妳知道那个家族的名称吗?”
“是的……底利亚尼斯。”
“我晓得!当然我晓得!”王子大感意外地喊叫。
“她和拜伦郡主秘密地幽会。他为她写了许多感人的情书,好些美丽的……诗篇。”
“你们有没保存下来?”
“家父把那些重要的诗稿寄存在银行里,不仅为了安全着想,也怕我把那些文章随意展示给外人看。”
“继续说!”王子道,“告诉我每件事--每一件事!”
安姬兰看王子那么坚决,觉得十分惊奇,便以低沉的声音往下说:
“在拜伦郡主离开塞法罗尼亚后,那位叫若妮的女孩……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述说至此,她不免有点羞赧。
即使她为自己和拜伦郡主的血亲关系感到骄傲,但对王子说起这些不可告人的事,亦觉得困窘难堪。
他彷佛了解她内心的感受,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她纤织玉手。
“若妮不得不把经过的情形告诉自己的家人,强调自己的确深爱着拜伦郡主,”安姬兰继续说,“她家人为她所惹的麻烦惊骇万分,最后,他们……决定保守……秘密。”
“那小婴孩生在塞法罗尼亚吗?”
“不错,是个女婴,由一个教士取名为雅典娜,这个教士发誓绝对守密。”
“后来呢?”
“后来拜伦郡主和该地的英国总督与驻节的武官查理斯?;詹姆士?;拿毕耶上校相交甚笃。”
“我知道那回事。”王子说。
“这位上校也爱上一个塞法罗尼亚的姑娘,名叫安娜丝。他们后来生了两个女儿。”
“的确没错。”王子喃喃地说。
“其中之一便是雅典娜。他们不负所托地抚育她,直到安娜丝老得无法再旅行时,拿毕耶上校便带着雅典娜回到英国寄养在他亲戚家里。她逐渐长大了。”
安姬兰稍微停下来,笑了一笑,再说:
“当她二十岁那年,深深爱上英国近卫步兵联队上尉亨利梅威,他们结婚后生下两个女儿,不幸都夭折,直到一八五五年,我的父亲才诞生了。”
她踌躇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说:
“我从没见过我的祖母,因为她在我才一岁时便仙逝了。后来,我祖父再婚。”
她注视着王子,接着说:
“父亲从不说起自己的亲娘,希望我称她的继母为『女乃女乃』。”
她的手指头紧捏住王子的双手,说:
“请你告诉……我你没有……吓着。梅威家族一向对此秘密觉得羞耻,我却因为身为拜伦郡主的血亲而感到非常光荣骄傲。”
“当然妳应该骄傲!”王子兴奋地大叫,“而且,亲爱的,妳一定知道,这个秘密改变了一切吧?”
安姬兰困惑不解地望着他。
“我的意思是,”他柔和地说,“现在,我们可以不受阻碍地结婚了--如果妳愿意接纳我,我亲爱的小倍西凤!”
“结……结婚?”安姬兰瞪大双眼,愕然地说,“现在?我一点都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必须迎娶有王族头街的女人啊!”
“如果我娶拜伦郡主的曾孙女儿,更容易让人接受。”他说,“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帮助希腊独立,自古至今希腊人都十分敬仰他,把他当成心中的主宰。”
“我……一点都不知道,”安姬兰说,“那是……真的吗?”
“绝对真实,妳可以去问任何一个希腊人。”王子答道,“最重要的是,他与我们--塞法罗尼亚人们--同在。他是希腊的救星,岛民心目中的圣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能比迎娶他的后裔更能带给子民们莫大的快乐了。”
“我……真不敢置信!”安姬兰低喊着。
“亲爱的,我看妳的历史知识还是不够!”王子微笑地说。
然后,他很郑重地说:
“一八二四年,拜伦郡主为希腊捐躯,两年后,即一八二六年的秋天,在密梭侬非爆发一次非常恐怖的战争。”
他的声音凝重,继续述说下去:
“密梭侬非悲惨的秋季震憾了全欧洲。要不是拜伦的牺牲,唤起了全欧的注意,否则土耳其的舰队绝不可能于翌年旋即被歼灭在那瓦里诺海湾,而希腊争取自由独立的一点仅存的火花亦将立刻被扑灭。”
安姬兰双手交握,说:
“我终于记得这些历史了。”
“五十七艘土耳其战舰沉没在海湾里,”王子说,“是被二十六艘英、法、俄的联合舰际击沉的。”
他停顿下来,仰头凝视拜伦的肖像说:
“在十九世纪末期,希腊终于逐渐集中各部同心协力,组成一个独立的国家。拜伦在世时,很少有人理会他对希腊统一的信心,等他别世后,他的主张才广泛地传扬开来。”
“我想……我可以了解。”安姬兰轻声地说。
“不仅希腊人,连世界上其它各地的人都认为,”王子严肃地说,“如果这位欧洲最著名的拜伦郡主与独裁暴君同道的话,那么,『可怜的希腊』真不知要被践踏成什么模样而永不见天日了。”
王子拉着安姬兰一起站起身来。
一只手环着她,另一只手则高举酒杯敬着壁上的肖像。
“由于您的恩赐,”他很虔敬地说,“我的人民和我才能享受自由的生活。更由于您的惠宠,我才能和您的曾孙女儿一起追求快乐的未来。我们两人会承继您对希腊的理想,加以发扬光大,永存不朽!”
第七章
王子伸手搂住安姬兰,两人齐步爬上这条树荫遮蔽,清风送爽的小径。
他们把马匹留在斜坡起点,由邵德梭上尉负责照料。原本装在上尉马鞍袋里的凸凸,在马匹一停步时,立即飞跃至地面,迅速地跑在他们前端。
牠那白色尾巴往前卷曲,神气活现的样子彷佛牠正率领一小队十字军远征。
“真是兴奋极了!”安姬兰开心地吶喊。
王子爱怜地朝她微微一笑,那笑靥里包含的万种柔情使得安姬兰心醉,全身血液充斥着一股暖流,彷佛和煦的阳光透过浓郁的树叶,点点洒在她身上,赐给她温暖活力。
他们才结婚十天,正计划前往曼达加达作长途旅行。这座岛正因拜伦所助而归还塞法罗尼亚,所以又称为“拜伦之岛”。安姬兰仍然有些大感不解!拜伦郡主在英国本土一向被批评指责为放荡不拘的狂妄之士,没想到希腊人却以敬畏的心情仰慕他、崇拜他,相信他不仅是英雄更是圣神的化身。
她一抵达塞法罗尼亚,即刻放眼四望,发现与王子描述过的景色完全和事实相符。该岛的确是个多山的天堂,自然的景致比她预想的更美丽怡人。
宁静的大气中弥漫着耀眼柔和的光芒,彷佛齐集于山峰顶端,道道令人眩晕的金光再向四周放射,笼罩着整座山峰。
安姬兰为美景所迷惑,恍惚以为自己是女神的化身,而王子正是太阳神阿波罗,赐给她温暖光明。这一切的转变真令人难以置信!就因为拜伦郡主是她曾祖父,就因为她在塞法罗尼亚公使馆真仰望曾祖父的肖像,将祖母的身世和盘向王子托出的那一刻起,她那惨淡郁闷的日子立即远去,所有的愁苦也跟着如烟云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