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姬兰前前后后地思考过,王子一直耵着她看。
“妳想想,这不是很简单吗?”他问,“我刚刚就是用这种方法溜出公使馆的。”
“但是,假如……?”安姬兰还是犹疑着。
“假如被人发现了,对不?”他没等她说完,就接下她的话,“妳想,别人怎么会发现呢?就算有人看见了,这个人可能是仆人中的一个,我想他们都很喜欢妳,该不会去向妳祖母打小报告吧?”安姬兰微微一笑,她觉得这种情景就像在学校里犯规一般。
“我认为,他们很可能为了我好而报告给女乃女乃知道。”
“那么,我会亲自去向妳祖母解释,承担一切的罪过。”王子说。
安姬兰听了,急躁地喊道:
“千万不行!那样会越弄越……糟!我们没有经过正式的介绍而会面,我也没有把遇见您的经过说给女乃女乃听,女乃女乃要是事后知道了,会吃惊而……大为震怒的。”
“那只有全靠我们的运气了。”王子说,“我想,我们的运气蛮亨通的。”安姬兰并不否认他的话。
凸凸被黄猫激怒,引着她追进使馆里而巧遇王子,一偿她梦寐以求的宿愿,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呢?
“或许不是运气,”王子低沈地说,“而是众神们正对我们俩展开笑容呢。只要是祂们愿意做的事,祂们都是十分仁慈亲切的。最值得我感激的是我想也不敢想会遇见倍儿西凤,但如今我找到她了。”
王子那深沈的声音使得安姬兰觉得非常奇异,彷如低音调的乐音一节一节沉重地敲打在自己脊骨上。
“今晚妳愿不愿出来和我共进晚餐?”王子问道。
安姬兰没有答话,他跟着说:“晚上,我们先找一处可以谈话的地方,很快地吃个晚餐。等夜幕低垂后,我带着妳到搭满旗架、布满彩带及装满花饰的大街小巷去逛逛,让我陪着妳先观赏一下妳心目中的加冕盛典。”
安姬兰内心兴奋地跃动着。
还会有什么事此王子带着她一起观赏自己想望已久的街景更奇妙的呢?
“我觉得我……是在……作梦,”她喃喃地说,“我……害怕我……会梦醒。”
“我不会让妳从梦中醒来,”王子说,“在今晚分手前,甚至未来的一段长时间里,我要妳一直沉浸在美梦里。”
安姬兰心想,他就要离开了,在一起的时间不再久长,但她不愿意把这些现实的事说出口,以免破坏王子和她之间的美妙气氛。何不暂时把这醉人的奇迹当成永远存在的事实,让自己长久沉醉在这温煦的和风中,就好象被一支魔棒点化了呢?
她不再是可怜的灰姑娘,魅人的王子就要带着她去观赏加冕礼了--即使是小小的一幕。
“妳一定来。”
王子不像在征求她同意而是在述说一件事实。安姬兰不晓得如何开口拒绝,更因为自己无法抑制心中渴望和他在一起的期盼,她点一点头答应了。
“谢谢。”王子说。
“我愿意来,因我希望再听听您的故事,看看我是不是能够……帮助您。”安姬兰轻轻说。她知道自己这么说,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感情。暂且不提为了和他在一起的自私想法,她的确也想要帮助这位需要她伸援手的人。
“只要妳想知道,我全都会告诉妳。”王子应允地,“然后妳再为我出点主意,看我如何扭转劣势,及时勒住脚步,以免坠入地狱般的痛苦深渊里。”
“我并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安姬兰说道,“我只是觉得,您把事情说给我听,……心里会好受一点。”
她举起手,比了一比,说:
“毕竟,我愚昧无知,阅历又浅,对世事懂得很少。如果我认为自己能帮您解决困难的话,那真是太放肆、太傲慢了。”“妳已经提供给我一个答案了,”王子说,“但我觉得还不够,我要妳再说更多、更多,安姬兰。”
他们四目相遇,彼此深深地凝视对方,久久不忍移去。
突然,马车停住不动,安姬兰的心直往下沉,她知道他们已到达一边矗立着白色门廊的房屋,另一边由绿色栏杆围成一座花园的贝格瑞福广场了。
“我们……到家了!”她说着,无奈的声音隐藏不了心中的遗憾。
“是的,但只要再过几个小时就可相聚了。”王子说,“听我说,安姬兰,这短短的几个钟头对我来说,可真难捱。”这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是他那语调却足足使安姬兰的双颊绯红,娇羞不已。
“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到……停车扬去。”
“必须是肯定的!”王子很急躁地说,“妳不能错过,安姬兰,我一定要再见妳。如果妳晚上失约了,明天一大早我会去敲妳家的大门!”
她注视着他,想判断他是嘲弄还是说真的。
看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安姬兰很惊讶,心真不免着急,如果自己失约,他好象真的会敲大门要求见她呢。
“我在……八点一刻出来。”她低声地答应他。王子扶着她和凸凸踏下马车,站到小路上。
王子接触她手臂的那一瞬间,那股使人心灵悸动的电流又传遍全身。她一慌乱,无法集中心神去思考。他们俩都站在原地不动。她说:
“万一您临时……有事要办,或许您派车夫来……转告我,您是否……能来。”
“妳想,有什么事能阻止我来?”王子问道,“我可以向妳发誓,安姬兰,如果爱德华陛下今晚邀请我去,我也会回绝他。因为我想见妳--我必须见妳!从现在起要等到八点十五分,真是够难捱的了。”
他的声音又再次困扰着她,使她羞得低下头去,眼皮也垂下了。
“我……我会……出来的。”她喃喃细语。
然后,她头也不敢抬地转身跑向园门。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后,头也不回地进入花园里。
她匆忙地越过草地跑向花园另一道门时,才想起没有向王子行礼,而且在谈话的时候也忘了应有的礼节。
“用不着拘泥什么形式,”安姬兰安慰自己道,“我们的友谊已超越那种阶段了。”
但是她反过来又对自己的想法打了一个大问号。
超越什么阶段?友谊还能如何向前迈进?王子都快要结婚了,晚上,他正是要和自己讨论婚事的问题。
别的条件她都可以忘记,但她必须记得他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尊贵王子,只有找一位出身皇族的新娘才能相匹配。
安姬兰走过花园另一端围墙外的路,踏上祖母宅第前的阶梯,等候老鲁斯旦为她开门。这时,她觉得自己真像倍儿西凤。
她身后是一大片耀眼迷人的阳光,而自己将离此而去,进了这道门,一长条萧瑟阴暗的走廊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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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安姬兰心神不定,脑子里简直装不下别的东西,所想的、所看的都离不了晚上的约会。
她三番五次的溜回自己卧房,打开衣橱,呆呆地看着那一大堆衣服,不断地考虑晚上约会的穿著。
从去年开始,祖母为她添购许多漂亮的衣饰,以准备她进入社交界或宫廷引见时穿著。“我的病马上会好的,小兰,”梅威夫人说过,“我们最好先打听清楚能不能参加这一季的引见而不要等到下一季。”
眼看一季季结束了,安姬兰才澈底觉悟应邀参加任何季的引见都无关紧要,因为祖母已无法走出房门去出席任何祝典了。
但是为了引见准备的礼服已经买了,梅威夫人对服装有浓厚的兴趣,所以她还是继续为安姬兰制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