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我一点知觉都没有。”
马汀娜心虚,见东窗事发,干脆昂头挺胸不服输地:
“妳休想再进我家门。”
黎芷若听得懂这句话,也不甘示弱地:
“我不希罕,去,阿卡纳提,把我们的行李整理一下,我们马上离开。”
这倒使阿卡纳提为难了,马汀娜再坏,终究是他的母亲,而且她是为了当年的情仇引发了报复心,就她个人心态而言,倒也没什么不对。就黎芷若而言,被马汀娜所害,气她恨她也是理所当然。因此,阿卡纳提不知如何劝解是好?
“阿卡纳提,不要听她,我们进屋去,把她的行李丢出来,叫她滚。”马汀娜拉着儿子准备进屋。
“阿卡纳提,你要听马汀娜的话,我们就一刀两断。”黎芷若见时势转变,下最后通牒。
“马汀娜,我深爱着Honey,请不要逼我。”阿卡纳提挣离母亲的手。
“哼,我不逼你,你就会像当年你父亲一样,抛弃了我,和她远走高飞。”
“我不会和那不是我的父亲犯同样的错误。”他仍不承认桑卡尼是他父亲。
“那你就听我的话,离开她。”
“不要,我不能没有她。”
“那表示可以没有我啦,好,我不如死了省事。”马汀娜说完就去撞墙。
阿卡纳提见状,紧急拦下,跪地求情:
“马汀娜,妳成全我们,不要折磨为难我呀!”
马汀娜的姿态强硬,一点也没转圜的余地。
黎芷若看僵局底定,心一横,冲进屋里。
“臭女孩,不准再进我的屋子。”马汀娜进入。
其实黎芷若是去拿她的行李,她冷若冰霜以西班牙话向马汀娜表示。
“儿子还给妳,我不希罕。”
丢下无情的话,黎芷若迅即跑出屋外,骑上她那匹娇马飞奔而去。
“Honey,Honey……”阿卡纳提有气无力地嘶喊唤不回的黎芷若。
***
快马奔回穴居的黎芷若,见罗尼在稀弱的柴火炬光照射下,睡得从容安详,似乎天塌下来也影响不了他。
罗尼从二岁时就变成孤儿,在吉普赛人生活本就清苦下,靠邻居的施舍而长大,懂事后就东捡西捡、明索暗偷,训练自我一套生活之道,因此他比一般小孩还镇定沉着。
黎芷若抚上他脏兮兮的小脸,心里感慨,亲情没有了,爱情也失去了,唯一剩下的是友情。纵然罗尼曾向她行窃,但经过一连串的流浪,如今他们已成为患难之交了。
罗尼倒也敏感,被人一触,马上惊醒,见是黎芷若,高兴异常,抱着她叫:
“姊姊,姊姊。”
“罗尼,这回我们真的要成为流浪艺人喽!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罗尼点头,聪明的他不会去问她心中的痛。
照理说,寻亲而母亲不相认,而她对母亲的行为也极度失望下,她应该回台湾去,还有令她更伤感更失望的爱情,教她不该留恋此地。但是,回台湾她只能再去刺青,不向命运低头的她,自有其看法。
她心知阿卡纳提会再来找她,可是他不够坚强的意志,让她一如当初的想法,他需要时间与胆量去克服。
而等他抛开亲情的包袱,真正投向爱情怀抱的这段分离期间,她要靠自己能力闯出一番名堂来。
西班牙最负盛名的就是斗牛和佛朗明哥舞,她既然有吉普赛人的血统,又那么喜欢佛朗明哥舞,势必要学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让自己成为一个能到处表演的闪亮之星,让阿卡纳提在舞台上看到他的梦中情人是何等的亮采,没有他也能活得很好,而他,只能望星兴叹,因为她不会再主动投怀送抱,除非他丢掉忧郁痛苦,敞开心胸跪在她面前求婚。
想学好佛朗明哥舞,她必须四处学习观摩,去芜存菁,独创一格,成为舞台上的长青树。
主意既定,翌晨,她就随同罗尼,把行李绑在马背上后就启程出发了。
她买了一份西班牙地图,又查清楚哪儿有舞蹈学校及舞蹈表演,都一一勾注起来。
到舞蹈学校拜师,她没钱去学,民间各角落的广场及酒吧内的表演,却是她免费学习的好去处。
她逐一探询偷学,而罗尼仍不改明索暗窃的本色,加上她在酒吧着背部的刺青,吸引顾客趋之若鹜地要求帮他们刺青所赚的钱,足够生活的开销。
黎芷若的确很认真在学,从响板、钉鞋的各种动作与变化,她都抓着窍门。罗尼也不含糊,他从小就在观赏这种舞蹈,因此,颇有心得地纠正黎芷若偶有的错误。另外,他并没闲着,成为黎芷若专属的吉他伴奏,两人常常废寝忘食地练习与研讨,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冬去春来,半年后,黎芷若已学有专精地,开始斗胆初试蝶舞。
他们用走唱方式在各酒吧营生,酒吧老板起初怕他们生手砸了名毁了生意,经黎芷若当场献艺,博得喝采,争取到立足点。
她也给自己取了一个西班牙名字||欧贝丝,因为她活泼高亢的风格,时而深情款款,时而热情戏谑,随着音乐激发内在情感转折的心绪,在钩、撇、挑、捺、回、转不同的舞蹈动作中,藉长尾舞衣、手中响板,如涟漪般凝聚爱恨沧桑,抚气回旋,盪漾在观众的心田。
此时的她,追求独立自主的人格,自由自在无羁的生活方式,伺机捉住舞台上的放荡心情,使自己的思维空间尺度的开放,回归人类情慾的纯真表现,她把对阿卡纳提的爱用舞蹈表现出来。
因为她勇于开放,异于一般西班牙女子或道地的吉普赛女郎,无人能比也无人拥有的背部刺青活络络地展现,溶入舞蹈中,使观众独具慧眼般欣赏她的风情,热络地捧场,逐渐有口皆碑。
镑地一场接一场的演出,她的热情浪漫、她的娇俏傲睨在她冷艳的姿容中,衬托出一股无以言喻的鲜丽动人,观众们开始沉醉在她举手投足的热力四射中,往往在终场谢幕时,忘情热烈地喊“OL'E”,表示安可的欢呼声,于是又给她一种临场考验,即兴跳一段舞来酬谢观众的热情。
很快地,她的名字响亮起来,响当当地在各酒吧中传闻不息。
安达鲁西亚区的塞维亚城的“班市”酒吧附近就透过别的酒馆老板介绍,请欧贝丝去表演并参加四月底的“春会”表演舞蹈。
春会是塞维亚城为期一周的欢庆节日,也可以说是专属女人的节日,在这节日里,人民吃喝玩乐享受春天,男男女女比俏比帅,尤其是女人,穿上波浪滚荷叶花边的礼服时,个个更是明媚动人,戴花紮髻,繁多又花俏,配上舞鞋喜悦欢愉,溢于情表。
盛载难逢的春会,黎芷若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一口就答应了,并且专程打了国际电话及寄机票费给台湾的郝帅,建议他来欣赏她的舞蹈。
***
阿卡纳提这回寻不到黎芷若,不再像上次积极地投入斗牛的活动,他的斗牛精神被母亲悍威作风压得一蹶不振,竟日用酒麻醉自己。
他就像以前的西班牙历史,被异族征服统御,想抵抗又无力,他的骑士精神被剷得一文不值。
母亲不是异族,他不应该这样想,但母亲软硬兼施,使他失去选择爱情的权利,叱责自己一点魄力都没有,不能摆平这件事。
马汀娜也了解儿子心里不平衡,便替他找来一个西班牙会跳舞的女郎,在他喝酒之际,想让他消遣作乐,附带盯梢他的行动。
阿卡纳提不领情,他无法接受母亲在强硬的态度之后,转而用谄谀的方式来笼络他的心。他的心已全然奉献在爱情里,碍于对亲情的尊重,他不能执着追随爱情而去,成了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