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答,他立刻进了去,一开灯,床上的人立刻拉高被子罩住脸。
“怎么啦?”他一个箭步冲向床缘,拉开被子模了下她的额头。“快起来穿外套,我带你去看医生!”
戚幼吾得了重感冒。
从医院回家之后,他喂她吃了药,替她盖好被子要她乖乖睡觉。
下了楼,他看见丁丽文坐在客厅里。
一早醒来的瞬间,魏欥华的灵魂是安详的。
丁丽文正伏在他胸前,双手托着下巴望着他的脸。是的,这是昨夜他怀里那个既温柔又野性的女人,一个身心发育成熟的离婚少妇,一个和他没有代沟的女人
他和丁丽文一起下楼来到饭厅。
“大哥早。”
正吃着早餐的戚幼吾选择一种没有礼貌的方式向他道早安。她没有抬头,也没有称呼他身旁的女人。
昨儿夜里她起来找水喝,无意间听见他在房里与他人对话。
“幼幼早。”他回一声,招呼丁丽文坐下介绍她们彼此认识。“她是幼幼。幼幼,她是丁姐姐。”
“丁姐姐早。请你们自己去盛稀饭。”她还是没抬头,说着她就站起身。“我吃饱了,两位请慢用。”各看两人一眼,她把自己那副碗筷放进水槽里,走向客厅。
面对这种不友善的态度,丁丽文不以为忤。她很聪明所以不多话,盛了两碗稀饭,一碗给他,自在地吃着。
他就是欣赏她这一点。
“幼幼,你的烧退了吧,今天能上课吗?”他朝客厅方向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能?早饭也是我做的呀,我马上就要出门了。”说着她就放下报纸换鞋去了。
“等我一下。”他囫囵地喝完那碗稀饭。
“今天不用你送了,我自己搭公车去。”背起背包,她开了门。
魏欥华迅速拎了外套提了包包,踩着皮鞋狼狈地跟了出门。
“丁丽文,走的时候记得锁上门。”关门之前,他交代一句。
“今天晚上不用做饭了。”他手握方向盘,两眼注视着前方。
见她不吭声于是转过头,刚好在她眼里看见自己。甩甩头,他将视线移回路面。
他想在脑子里甩出一块空白来面对她。不管她待会儿要说什么,什么她也还没说;至于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那也已经发生了。看着办吧。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下班回来再带你出去吃饭。”
“你的女朋友长得很一般。”
“你带了药吗?”
“何大哥跟我提过你有个女朋友,就是她吗?”
“我中午去接你下课。”
“你不想告诉我是吗?”
镑说各话。
“你听见没有?”
“你说话呀!”
他们同时吼了出来,空气瞬间冻结。
待早晨的阳光分解掉空气中紧张的分子之后他才缓缓说道:
“我的事你别管,你还小。”
“可是你做了坏的示范。”
她总觉得他破坏了些什么。
他继续交替踩着油门和煞车。
“以后我不让她来过夜了。”
考虑很久,他对她让步了。她没说错,随兴的男女关系对她而言的确是错误示范,是一种误导。
他是疏忽了,她那不曾被染指的青春是神圣的、是脆弱的,是不堪一击的。
空气稍微和缓了,她的姿势也开始解冻,而他只觉得心很疲倦,分不清是被她为难了,还是被自己为难了。
魏欥华回温哥华探视父母和弟弟,过了个中国年。
“哥,昨天我碰见爱明,告诉她你回来了。”
“喔。”
魏曜华不确定哥哥的心里是否也如外表这般不在乎。他试探道:“跟她见个面吧,你难得回来一趟。”
“不必了。”
三年前办妥离婚手续之后,李爱明就搬离他家,他几乎是连她的指纹都清干净了,对他而言,离婚不仅仅是跟一张脸说再见,而是向过去的生活道别。
“你恨她?”
“不。”
“那为什么不见她?我曾跟她聊过,听得出来她还很关心你。”
“是吗?”他淡淡地问。“我没有见她的意愿。”
“其实囡囡的事她并不比你好过,那时候她有病,你不能全怪她。”
“我没怪她。”
他从落地窗边走回起居室,半躺在沙发上。“你快毕业了吧?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能有什么打算?你不是都帮我打算好了吗?”魏曜华在他身旁坐下,知道他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索性跟他开开玩笑。
“说清楚一点,什么叫我都帮你打算好了?”
“你一直不肯回来,爸爸会放过我吗?”
他听懂弟弟的埋怨了。“对不起了,这里对我来说是个伤心地,对你就不同了。何况我也帮不上爸爸什么忙。”
“伤心地我倒是同意,生意头脑你可不比我差,你在台北不是搞得有声有色的。”魏曜华对哥哥事业上的成就颇为服气。
“有女朋友吗?”
“我都二十五岁了,要说没有女朋友是骗人的,我长得又不比你差。不过,没有特别要好的,你知道的嘛,就那样。”
他潇洒地耸耸肩。“你呢?什么时候再结一次婚?”
“离一次婚就够了,离两次就成了专家,我不想当这方面的专家。”他躺平了,两眼直望着弟弟。
“你的想法太悲观了。”
“你觉得人一定要结婚吗?”
“你觉得结了婚一定会离婚吗?”
他不想回答弟弟这个问题。“爱过一次就够了。”
他说,对着天花板。
“你真的爱过吗?还是因为没有得到所以才难以释怀?”
“不提这些了,都是过眼云烟。”
“哥,你才大我五岁哪,别一副历尽沧桑的样子好不好?死阳怪气的,对我有负面影响,完全是错误示范。”
弟弟的玩笑教他听得耳熟心虚。他竟同时不见容于两个家中年纪比自己小的人。
“我过我的日子,又没招谁惹谁,错误示范也是示范,你不要学我不就得了。我只是不想像大多数的人一样,为结婚而结婚,然后平庸地过一生。虽然我做过一次,不过也已阴错阳差地结束了。”
重拾自由的他,现在喜欢换掉一个名字就像换掉一束花一样容易的日子。
“什么时候回台北?”魏曜华怕受到污染,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后天走。”
“去滑雪了吗?”
“昨天去的。滑一整天的雪,然后回家来喝酒,感觉很棒。雪让我清醒,酒又使我醉了回去。”
见他闭目养神,魏曜华不再打扰他。
他心里明白,离开台北一段时间是为了制造两个世界的感觉。但星星却在风的范围之外遥遥地保待着联系。
他又为自己倒了杯酒。仰着风,他举杯迎向星光,端详细细的泡沫由杯底上升时的窸窣私语。不管岁月曾使了些什么手法,泡沫依然会如此上升。
戚幼吾守着空荡荡的屋子,读点书、听点音乐,这是属于她的孤独的农历新年。一直以来,她好像都是这么度过春节的,早已习惯那清晰而遥远的喧闹爆竹。她对这小小角落里的清静甘之如饴,现在她至少还有个人可以等待,等待也可以温暖她的心。
她找时间到国军福利中心去了一趟,见了大嫂一面。
“幼吾,是你?”
梁玉芬听见有人外找,在入口处带戚幼吾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大嫂,呃不,我现在应该称呼你梁姐。
“好久没看见你了,怎么突然想到来找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