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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爱丽丝 第30页

作者:姬小苔

痛苦地、伤心地失落了一切的回忆。

我甩甩头,不愿再回想,也更不愿再面对多年前对我甜言蜜语、却丢弃了我的人。因为我做得比他更糟,他背弃的是一个成年女子,我背弃的却是我亲生的婴儿。

我推开了他,快步走出起居室。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黑得让人觉得寂寞与恐慌。

※※※

方东美生前所居的小楼,彻夜传来和尚诵经声,祖家的传统是死者二四小时内不可移动遗体,同时有人助念以利往生。

小小孩当天晚上病了,发高烧而且呕吐。

有谁想得到,一个五岁的孩子,会在那么重要的关头说那么可怕的谎话。

我感到噬心的痛苦,般若居里,到处都是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我不能禁止人们胡思乱想或散播谣言,而且,不管人是不是我杀的,方东美——都已不在了。

我从心到身涌起了阵阵寒意。

很明显地,这是谋杀,但,为了什么杀死她?杀她的——又是谁呢?

是——祖英彦?不!不可能!尽避方东美是他最大的麻烦,但我深知,他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杀她泄忿。

长夜漫漫,我脑中浮现的是方东美俯卧在床上的身影、小小孩说谎的声音、祖英彦眼中的怒气……种种音声影像交织在一起……缠绕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凶手!凶手……”我听见了无数的耳语,在草丛里、墙壁间,甚至空气中随着诵经声不断地传来。

我不是凶手!不是!我申吟着醒过来,就在张开眼的一瞬,一个黑影从我床头跑开,我惊愕地坐起身来,可是那黑影一下子就不见了。

是恶梦吗?我坐在床上不能动弹,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如果有人杀方东美,那么,下一个,会是我吗?

我一直没能再阖眼,天亮时,我打开房门,有人把一份早报放在那里。

匆匆翻到社会版,整版都是祖家的消息,记者进不来般若居,可是他们得到的消息真不少,除了派人在刑事警察局取得第一手资料,也到般若居外面拍到照片。他们居然有办法到永昌总管理处对面大楼,拍到了昨晚的紧急会议。

祖英彦主持会议的照片,神情十分憔悴。

他现在的处境跟我一样,都是嫌疑犯。

神通广大的记者找到从前服侍过方东美的护士小姐,于是她吸毒、戒毒……都一一曝光了。

而请来现身的护士不止一位,记者暗示,祖英彦为了方东美伤透了脑筋,是有可能杀妻的。

他们也没放过我,我被描述成“神秘女郎”。

小小孩的证词对我最为不利,记者也用这一点大做文章。

可怕的是只不过短短一夜,般若居已成了阴风惨惨,风声鹤唳的鬼屋。

右下角的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

经过了昨天下午方东美给我的震惊,我原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使我吃惊,但这张海滨小木屋照片,使我心跳几乎停止。

照片旁有一篇小小的介绍,我和祖英彦多年前在海滨共同生活。

但,慢着,报上照片的小屋是完整的,一点也没有被焚毁的迹象,连檐角的风铃都是好好的……意思是暗示我跟祖英彦合谋……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全身一阵发冷,当然不可能是报社记者半夜去抢拍这张照片,必定有人提供,而这有心人六、七年前就做好一切准备……

我打了一个冷颤,恍若隔世的一切像浪潮来袭,在海滨曾洒落的欢笑,曾留下来的痛苦。

而今我却要面对这难堪的一切,还不能逃走。

打开电视新闻,守候在般苦居门口的记者正转播着里面的动静。

“神秘的爱丽丝!”记者这样的称呼。

那个提供照片给报社的有心人,一样也提供了不少资料给电视台,这下不论是“神秘女郎”还是“神秘的爱丽丝”都要大大出名了。

我把脸埋在膝盖上,也许,不用多久,我未婚生子的事情也会曝光。

当然,那得看“有心人”高兴。

经过小小孩房间时,我听见他在哭。

我知道他哭什么。

说了谎又不能向对方道歉,已经是说谎的惩罚之一了,更何况他还得受良心折磨。

保母面有愧色的说,小小孩刚刚告诉了他,昨天他在警察面前撒谎,是王美娟教他的。

“为什么?”我问。

“她心理变态。”保母说,王美娟告诉小小孩,是爱丽丝害死他妈咪,要他替她报仇,所以他才这么说。

王美娟惹了这么大的祸,不但害了我,也连带把祖英彦扯进去,祖英彦查出来,她必定吃不完兜着走。

“你——”保母沉吟了一下,问:“报上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我若能满足所有人的好奇,会到电视台现身说法,否则逐个解说可是太累了。

我告诉保母,如果小小孩改变主意,我会在教室等他。

半个小时后,她领着臂上别了一块黑纱的小小孩来了。

“爱丽丝!对不起!”他又红了眼睛。

我问他,下次还会随便听别人的指示而说谎吗?

他说,再也不会了。

想必昨夜到今天,对他而言是极其痛苦的经历,他失去了母亲,又撒了大谎。

正在这时,王美娟派她的随身佣人阿芬来说,警察带法医来般若居,要我到现场去,祖英彦也交待要带小小孩一道,警察还有话问他。

到了方东美的香闺,律师问我,需不需要特别协助,我告诉他我很好,倒是小小孩可能有点问题。

一旁的王美娟立刻脸色大变。

“不应该让小孩接触到这种事。”她向律师建议,是不是能由她代表小少爷,回答警察的问题。

律师惊讶地看着他。

王美娟自然有她合理的解释,小小孩是祖家未来的继承人,实在不合适抛头露脸,而且万一受到惊吓,对小孩未来有莫大的坏处。

她的振振有辞并未得到律师的同意,律师说,小小孩是重要人证,如果不能出面,对破案有莫大影响。

“他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王美娟不耐的反驳。

律师说,这是祖英彦的交待,况且今天还要做笔录,他会尽力协助我们。

王美娟讨了个没趣,狠狠瞪了我一眼,便不再说话。

警察问我话时,我照昨天的情形又说了一遍,警察也不再逼问我。

问小小孩时,他闷着头,低声说:“我跟爱丽丝来找我妈咪!”

他的话才一出口,除了保母和我,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因为他说的完全跟昨天不同。

“昨天不是说你和爱丽丝在捉迷藏吗?”警察问。

“那是她教我说的!”小小孩哽着声音。

“谁?”警察问。

王美娟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又一阵白。

祖英彦在这时候来了,看起来精疲力尽,但是一双眼睛还是那么沉着,冷冷地往房里一扫,似乎每个人都被他看透了,看穿了。

王美娟的脸像要哭出来似的难看。

祖英彦没有发脾气,只是坐下来,安静地听警察继续问。

警察现在对我不感兴趣了,另把箭头转向扯谎的人,从下午两点一直问到四点,问来问去都只有那几句话,跟疲劳轰炸差不多。

我们因为要对质的缘故,只好也被迫坐在那里。

法医勘验过后,遗体才移走,我看着方东美被殡仪馆的人全身覆盖着白布,放在担架上抬走,心里不由阵阵的凉。

也不过是如此了。

她自己娘家和所嫁的人都是财阀,但是死了,也就是死了。

和尚们仍敲打着法器,念诵着经文,跟在殡仪馆后面的车子走了。般若居所有的佣人自动在大门口列队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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