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望著汤马士吩咐门房去付车资之际,她用力咽下了喉间的哽咽。
是那份爱,死去的正是她那份爱。
他们俩之间曾发生过的种种,就像是一场迅速燃烧的激烈火焰。太热,太亮,也太猛,太快了,快得注定它必然也消失得快。
她为此而感到悲哀。
为了那份逝去的爱。
第十三章
即使是在纽约这种大城市裹,在这个到处以机器省时省力的富裕时代裹,显然还是有很多人没有时间或精力来照顾一个房子或是一个家,而这正是麦姬最擅长、做起来也最得心应手的工作。
她发觉自己终于当了个“家庭主妇”,拥有七个不同的家,只可惜其中却没有一家可以称得上是她自己的家。
而且她一定得尽快找个地方容身,因为,命运之神似乎还没有戏弄够她的人生。
她几乎可以确定她怀孕了。
再一次。
她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它的用法。那架电视还是汤马士特地在她房间裹装设的,他也没跟她商量,只是有一天她回家后就发现那架玻璃箱子就摆在她床前的小桌子上。
她当然晓得他之所以会这么做的理由。因为,这么一来,她晚上也不必再从房裹出来了,他们俩根本不必再看到对方。因为,即使是在走廊上偶尔那么短暂而急促的匆匆路过,对他们俩而言也是痛苦而难堪的体验。他之所以会容忍她待在他的屋子裹,纯粹是出于可怜她……哈,说来好笑,她在两个世界裹都是处处受人同情。
她已经受够了同情,她再也不需要别人同情她。
她找到了一个地方,一个位于束岸河滨区的小鲍寓。它并不漂亮,最起码还不够美,而且那地方还有点破旧,房东也是一副刻薄样……不过它会改观的。
如今,她只需要知道这个测试的结果,她是从电视上看来的,当她到药房去把它买回来的时候,还真是鼓了好大的勇气。也许她搞错了吧!或许她的身体只是反映出她近来成天工作的压力吧!以及夜裹还得面对汤马士,跟他独处一室的痛苦。也许……
不过,当那张小小的试纸上逐渐转变成粉红色之际,麦姬终于得到了她要的答案。
她真的怀孕了。
她的视线仍旧动也不动集中在它上面,同时一垂坐在浴室的马桶盖上。
不!她不可能……再怀孕!
这就像是老人家们爱玩的多明诺牌游戏,每一张纸牌终于归于原位——谜底揭晓,为什么她这阵子总是没什么食欲,为什么她老是觉得累,为什么她的眼眶总是那么地干涩,为什么当她在她的客户们准备晚餐的时候,肚子却总是咕噜咕噜翻搅个不停!这种种问题,都在这一瞬间,有了答案。
而且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怀孕时曾照顾过她的医生说过的话:
“你天生就不适合生孩子。你太娇小了,分娩的时候会十分困难。有些女孩子天生就是这样子。听我的话,好孩子,别再怀孕了,要不然下一次铁定会要你的命。”
要你的命!
这串话不停在她脑海中回响,直到她感觉头晕目眩,恶心反胃。这一次她终于相信她的命运是注定的了。
她再一次怀孕,而且再一次地碰上孩子的父亲不要她。
不过,这一次,她可不会坐等人家来对她下逐客令了。
她一定得离开这裹!上一次的教训至今仍记忆犹新,当时她选择留下来,忍受了一切羞辱,不过,这一次她不会了,她已经学乖了,变得更聪明也更老练了。
她会离开这个高雅而豪华的地方,默默承受这件事。她会把汤马士的生活,他原先没有她的生活还给他。而且,不管怎么样,她会想办法让汤马士。卡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怀孕的事。
她不由得以手指滑过月复部,心想,换作是别的女人,大概会为自己即将创造出小生命而充满兴奋和期待;但,对她而言,这却是她即将结束自己生命的死亡宣告。
☆☆☆
他不想回家!
离开办公室之后,汤马士不顾大楼门口那部按例等著载他的轿车,而决定走路回家。
他需要趁见到她之前的遣段时间裹想清楚每件事。
麦姬。
她的名字在他走过街头之际,像是一连串祷告似的一再跃过他的脑海。就算他不刻意跟人家作眼光接触,他也可以接收到身边路过的行人不时投来的盯视或认出他的惊讶。毕竟,能避免公开露面还是有好处的!他现在总算深刻体会到这点。
不过,想一想,他还是需要这份不算隐私的隐私,因为他心裹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解决!
麦姬……
苞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简直是场无情的折磨,而他从来就不记得自己曾经这么暴躁易怒,这么不快乐过。办公室裹的每个人都晓得,除非必要,否则最好是别接近他,即使是他的得力助手墨利斯,也刻意地回避他。
他已经害得他身边的每个人每天过著提心吊胆的悲惨日子。他明知道这种情况不该再继续下去。他一定得采取什么方法解决它才行。
但是,截至今天下午,他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难题。
一切都是始于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情:拆信件。这类纸片有时候也能割伤人,让人痛得要命。下午收到的这封信,也一样割得他血流个不停,于是他赶紧伸手到口袋裹掏出手帕来止血。
不过,直到他看完信,折好之后,他才注意到手帕的角落上,绣著繁复的白色织纹。
这是布里基太太的东西,是她在他舆麦姬前往费城的前夕送给他的。麦姬一定是把它洗干净了,然后和其他的小东西一起放进他的抽屉裹。如今,这样属于过去的东西又出现在他眼前——提醒了他:他和麦姬之间有著多大的差异?
他,同样也曾在过去利用欺骗的手法来保护自己。即使他有麦姬在无形中协助,他还是得捏造一段历史,假扮成一名矿工,告诉别人一段根本不存在的故事。而且,他得让大家统统相信这些谎言,才能获得人家的信任。在这种情况下,他没办法告诉别人事实,告诉别人他真正的出身舆来处……因为,这件事实绝对是他们永远无法相信的。
假如麦姬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他说她不是个修女,而只是在一八七五年曾为“墨利游击队”效劳过的女孩子的话,他又会相信她吗?他回想起自己当初对她的反应……麦姬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因为她那身装扮而以不一样的态度对待她——正如同布莱恩他们在一相信他自称是汤马士·卡特,一个来自亚胥兰的矿工身分之后,就以不一样的态度来对待他。
这一切全是谎言……却全是当时必要的方式。
话说回来,就连他自己都一直在做著同样的事情了,他又怎么能去批评麦姬的行为是对或错?!他自己都被迫采取这种同样必要的欺骗手段了,他又怎么能责怪她?!
没错,因为他爱她,他可以立刻这么回答。因为她让他爱上了谎言中的她。
但事到如今,他或许可以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做的理由何在了!
修女的身分让她感觉到安全,安全得可以避开他,这个陌生人。他还记得最初那段期间他内心的种种挣扎舆抗拒,就算在他的青春期岁月裹,他恐怕也没有冲过那么多的冷水澡,来洗刷掉自己莫名的罪恶感。
因此,他不得不承认,麦姬或许也察觉到了他这股几乎是兽性的冲动,所以选择了撤退到那片修女道袍的安全保护层后面,遣点他可以接受!他不能接受的是她继续地隐瞒著他,即使是在他们俩发生了关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