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赋文隐忍着,不想将过错归咎于孩子,但无可否认地,他的日渐冷漠与采采有绝对的关系。那时,采采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他正在南部念专科,放假回家,和玫珍久别胜新婚地滚在床上拥吻,突然发现一双晶灿的明眸骨碌碌地转个不停。
乍看之下,他以为看到的是孟磊,其实更像苏旭。他们两个都拥有深长黝黑的眼睛,只不过苏旭的微呈褐色。那美丽的小眼睛,令他打了个寒颤,冷得浑身发抖。
从那时候开始,深深的罪恶感和疑惑笼罩他整个心头,他再也不碰采采,不逗她,也不理会她的哀求呼唤;渐渐的,他连玫珍也躲,借口睡不安稳与她分房而眠。到现在,索性连家也不回了。
如果那个女人不是邱秀娟,她可能连震惊都不会有。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妻子身上得不到满足,寻花问柳究属难免。可,她还是会难过,为自己无力挽回的处境而悲哀。
邱秀娟离过婚,也曾经有过别的男人,难道跟她在一起就不觉得不舒股?她左思右想,委实气不过,拨了通电话给秀娟的妈,问到她台北的地址,便迅速换了外出服,吩咐菲佣看好孩子,什么也没说就出门了。
细雨轻溅。下了计程车,才发现雨势比地想像得远大,一阵冰凉拂过,脑子倒是清明冷静许多。
不必在乎,早知如此的。她不停的提醒自己,要看淡这一切;然窒闷的胸口,好像有一粒滚烫的火药包覆其中,随时准备爆裂开来。她终于知晓,她其实在意得不得了。
邱秀娟不会没事找赵赋文的。一定是她猜想的那样。
玫珍立在公寓的对街,怔怔望向三楼阳台。许久,没任何动静,大概他没来,她未归。正打算离去时,骑楼外走来一对男女,愉快的交谈着,手牵着手玫珍下意识地把自己藏在柱子后面,只留两只眼睛盯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赵赋文提着一大蓝菜,笑着告诉邱秀娟他会作红烧狮子头、香酥虾、葱爆牛肉、醉鸡……真的吗?
玫珍简直不相信她耳朵所听到的。在家里,他从来投进过厨房,洗过一个碗或一件衣服,她甚至忘了他是否开过瓦斯炉。
“少臭盖了,有没本事做了才知道。”邱秀娟喜孜孜她笑得满面春风。她比一、两年前似乎年轻了许多。不知是离婚的缘故还是赵赋文的关系?
“没问题,到时你只要别连舌头一起吞进去就好。”他信心满满,得意洋洋地,像个超高标准的新好男人。
如此开心,如此愉悦,完全不像平日家中那个道貌岸然、永远板着面孔、声音因压抑而低沉的人夫人父。她条忽明白,这桩婚姻带给他多大的痛苦。
他们没发现隐身对街的她,高高兴兴地转入公寓大门。玫珍怀着忐忑的心,离开那尴尬的境地,漫无目的地走入街头的人群之中。
雨停了。她的心和她的身却处于一片狼藉。
她该怎么办呢?
离开他?成全他们?可孩子又怎么辩?她只有高中学历,又长期待在家里,一时半刻能去找什么工作来养活孩子和自己?她一直以为,赵赋文喜欢的是殷虹,几时换成邱秀娟?人的感情那么容易生变,轨无怪乎诺言的易碎了。
她不能回娘家诉苦更遑论求助。以她母亲的脾气,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而已。
翻开皮包,只有三张千元的钞票,和一张金融卡,里头约莫七、八万。
大著肚子嫁入赵家,她父母虽然收了六十万聘礼,却吝于给她任何嫁妆。还好平常家用,赵赋文给的她多少捏聚一点,可也仍不足十万块。
有这笔钱,她应该可以在外头住上一段时间。也许,顺便找个工作。是到了独立自主的时候了,她总不能一辈子依赖别人呀!在最彷徨无助的时刻,她想到了苏旭,那个害她赔掉人生中最灿烂的一段岁月的坏男人!记忆中那个凉爽的初秋,鲜明地奔赴她的眼前。苏旭患了重感冒,她好意前去探望,见他额头豆大的汗水淋漓,不禁心生怜悯,拿起手帕一一篇他拭去。谁知,他竟抓住她的手,要求她不要离去。
她没有理由拒绝。打一开始,她就偷偷的喜欢着他,因为那份不舍的情怀,她还主动为他送情书给殷虹,虽然每回都心如刀割,却也博得他的友谊和信任。两人慢慢熟稔后,她更进一步为他复习功课,当狗头军师,提供把马子绝招。他愈是追不上殷虹。他们的就愈亲密。
不久,殷虹和孟磊双双坠入情网,苏旭大概也死了心,总算发现十步之内即有芳草,把那般少年才有的热情转移到她身上。从此啃食禁果,变成他俩百尝不厌的游戏。
如果那年她没有怀孕,如果她没因此发现它是个多么懦弱的男人。说不定,他们仍会是一对恋人。
第七章
离开苏旭的“狗窝”后,孟磊四处打听仍不知殷虹的下落,于是他专程跑了一趟赵家,要向王玫珍问清楚,那天他们到底耍了什么阴谋,让殷虹愤而掉头就走,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姥姥告诉他,殷虹临去纽约曼哈硕之前,确实由稣旭载着到赵家,人都来了,有什么理由临时改变初衷?其中最大的可能即是有人暗中搞鬼。
他来得不巧,王玫珍不知何故离家出走。三天了,一个电话也没打回家来,急得赵家老小犹似热锅上的蚂蚁。
赵赋文抓着他的手,现出难得一见的焦虑。老婆跑了,女儿发着高烧,母亲啥事也帮不上忙,只会到处诉苦说她有多歹命。
“要我帮忙找人吗?”同学一场,他不该置身事外。
“不麻烦!我想她大概到她姊姊或朋友家,我再打电话我找看。你知道她还跟哪个同学连络吗?”
孟磊啼笑皆非。甭说和王玫珍,他和所有同学几乎都没连络了。“喂!阿文,你是她老公耶!她有什么朋友你竟然不知道?”
“我……不大清楚,她……好像没多少朋友,只除了殷虹,可殷虹又跑到曼哈顿去了。”
“你怎么知道她去了纽约曼哈顿?”孟磊像只机灵的黑狗,马上嗅出他这句话之中的疑点。
赵赋文顿了下,慌忙移开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是……苏旭告诉我的。”
“他?”孟磊双眸凌厉地逼向赵赋文。
“不关我的事,整个过程都是他一手设计的,我充其量只是个帮凶。”真倒楣!家里已经一团乱了,还蹚入这趟浑水。
“帮凶就已经够可恶的了。”他沉着嗓子追问!“把话说清楚,苏旭用什么方法骗了殷虹,让她跑到美国去避着不肯见我?”
孟磊挟带强大杀伤力的怒焰,烧得赵赋文心惊胆颤,害怕一句话说错,就会被他给生吞活剥了。
“就……就你和王玫珍过去那一段啰!”
“哪一段?”孟磊真要让他给气死了,话也不一次讲完,还支支吾告的。
“少装蒜了。”瞧他一脸不解,赵赋文不禁怒火中烧,这些年他“两肋插刀”为他扛下重担,他不思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摆出无辜的可怜相。“你和玫珍干了什么好事你会不知道?告诉你,她怀孕了,怀了你的骨肉,这下你清楚了吧?”
孟磊结结实实被他的惊人之言给震呆了。他和王政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运她的手都没碰过,怎么让她怀孕?
“我不计较你毁谤我的人格,但玫珍是你的太太,你怎么可以连她一起污蔑?”真是罪无可避!“你还狡辩!”赵赋文气炸了。匆匆忙忙跟进屋里把采采拎了出来,推到孟磊面前。“你看,你仔细看清楚,她哪点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