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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惊澜 第23页

作者:黄昏

人流里,他拉着她上了公车,车内挨挨挤挤,他的身体却自然成了防护的屏障,将她安置在双臂一方天地里。车的停转让人群一阵摇荡,她却只是一头撞在了他的怀里。上来的人越往后挤,两人中的空间也越见狭隘,靠近……靠近……那样沉厚温暖的气息,令人沉溺,她不知不觉半合上了眼,耳边是车上播放的歌回旋。

微笑似阳光照进蛛网角落

漂洗时间沉积的一窗尘埃

本不信真实主角会是你我

宿命寂寞花朵却在午夜悄悄绽开

音符跃动叶脉坠落笑的泪

世上故事都映照我的情怀

将无声言语收藏到相拥里

你的指拨动琴弦唤醒我心灵等待

春花颜色间睛光的烂漫

夏雨激狂后彩虹的梦幻

我们流连笑看岁月生命的精彩

为着一样不变的原因呼吸简单

秋夜黑暗中星空的璀璨

冬风寒天里火光的温暖

默契地将飞扬的羽翼收敛起来

不约而同地静守四季相知相爱

……

听着听着,发觉迟沃川的声音和入了其中。

“是首新歌吧,以前都没听过。”她问。

他答:“不是新歌,只是默默无闻的歌手唱的默默无闻的歌,没听过也不稀奇——这首歌,他本来就没打算要录到唱片里的。”

“你好像很知道?”

“很巧,冷柏的声音,我一听就听出来了——是林萻他们乐队的主音吉它手;写词的,是他女朋友。”

“很好听。”尤其在正有着这样心境的时候,旋律会让人快乐到流眼泪,“你会唱?”

“你不会想叫我唱给你听吧?”他的胸腔轻微地震动,笑,“我五音不全,跑调得可以让睡在地下的死人都爬起来,你确定你有那个勇气忍受?”

她也笑:“听得出来啊。”

他不满了:“我谦虚你就当我真的是破锣嗓?”

“我捧也不是附和也不是,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她抬头,眼中满满的笑意。

他微微低下了头:“下星期天考完试这学期就算结束了,你那天晚上有没有事情?”

“你干吗?”为什么听着觉得话里有约会的意味?

“林萻他们的乐队那天是成立四周年纪念日,在‘荧惑’通宵狂欢,有现场版的好音乐听,你有没有兴趣?”

她想了想:“好。”也权当是庆贺这样的高二结束的典礼吧。

“面馆到了,这一站下吧。”她挤着挤出了他的势力范围,跳出了车外。

“京阑!”他喊。

走出几步的她回身望来,夕阳刚刚在背后的建筑群中隐没,暗影投下,而她那姿态,却仿佛是夏日风里摇曳的虞美人,本身便是光芒。

******

镑自为着自己的事忙碌了十几天,在走廊过道上遇见便是笑容的交换。几次放学后或自习课间的片刻相聚,话语不匆匆,多了无言凝望的暧昧,这时同行的殷其雷他们便先是起哄一番,然后悄悄地避走。

心里明白,只是少了一分说破的确定,他跟她之间所谓的“友情”早已经变质,或许说,从一开始就只是那样借口下的交往。

这样的神知,也是一种小小的快乐,可以到每晚关了灯之后,收藏到心口,像个秘密,在黑暗的被毯间细细回味、轻轻窃笑。

迟沃川抄给了她一份他的课程作息表格。表格反面竟然有他的电话、手机号码以及生日星座……角落上画了个挤眉弄眼的蜡笔小新——有着同样粗黑的眉毛,看得她一晚笑翻在床上不能入睡,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第二天,她从抽屉里翻出那只从没用过的诺基亚,在家里附近的电信局买了手机号码和充值卡。在写字台前犹豫了半天,终于给他传了一条消息,发布了自己开始使用手机的通知。这样的通讯工具,本来对她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他不可能会知道,那是为他。

那晚躺下,她始终不敢关机,盯着枕边蓝色荧光的小屏幕,没有睡意。

那么长久的几个小时,她只是数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直到震动打破了静寂。

罢刚手机充电。

他发来的短消息说。

明天下午先去“荧惑”布置,你去不去?

他又发了一条。

她回:去,几点?

五点,大概要布置到六点。他们的音乐会八点半开始,十点半结束。考试完我来找你,说定了,明天见。

仿佛看到了他一个字根一个拼音地按下键的动作。

明天见。明天就是高二的最后一天,也是新的一天一夜。

她心满意足地按下关闭按扭,蓝光闪灭间,黑暗里有一朵微笑开在她的嘴角。

******

“荧惑”。

推着异常精致的旋转门,人也仿佛走入晕眩的时间迷宫。

“其实不是迷宫,每条路部通向罗马,老板拿来吓顾客,男生拿来骗女生的。”迟沃川领着京阑七转八转,窄窄的过道,充满了原木松香。

“你干吗不骗我?”她打量着头顶上的装饰。

他嬉笑:“知道我有多诚实坦白了吧?”

“王婆卖瓜。”她笑着骂。

并不长的一段过道,仿佛人生枝杈的缩影。水气迎面扑来时,她听到了鸟的鸣叫和鸟翅的扑响。岩石构筑的内部让人以为到了原始环境中,左前方拱洞旁竟是一条几丈高的人工瀑布。

“好阴森恐怖啊!”她说。

他一下笑了出来:“不是吧?人家都说好有情调,你真是没欣赏眼光;见到老板这么说,你好被赶出去了,这可是人家的得意之作。”

“我比较喜欢温馨型的布置,这个太异类了点。”她说实话。

“人家也靠这个异类招揽生意,别跟我说你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她望着他:“是又怎么样?”

他也没表露出惊讶,只是笑着说了声:“乖宝宝。”并没有讽刺的意思。

再进去,是一个相当大的酒吧。组合的桌椅、宽敞的舞台、布置了大半的场地……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看到了的,与迟沃川互相打着招呼,似乎早巳熟识。

一个女生边收着一串拉花边倒退了过来,黑色的高领背心,深红碎花的长裙,个子不高,背影看却有说不出的纤细婉约。

“王亦!”迟沃川喊。

那女生回过头来,惊鸿一瞥或许不过如此。齐腰的长发如水流转,那张并不特别出色的清秀脸孔意外地令人印象深刻——不该说是女生,应是女人。

沧桑年岁未描写上额,成熟娴定却静淀在苍褐的眼。不美丽,周身的气质也丝毫不张扬尖锐,靠近时,自然便有亲切由心生起。

王亦,令星月无辉。

“你才来?冷柏他们等你很久了。”

“京阑。”迟沃川介绍。

她笑,白皙近乎透明的面孔,细细纹路从鼻侧沿到唇角:“女朋友?”

“女的朋友。”迟沃川看向京阑说,“王亦,那首歌词就是她填的。”

京阑与王亦互相招呼了声。

迟沃川问:“冷柏人呢?”

“在台后面接线吧,他们好像在说灯光没调好。”

“我去看看。”迟沃川拍了拍京阑的肩叮嘱,“既然来了,你也要好好劳动,我把你交给这里的大姐头,跟着人家好好做事,别砸了我的牌子。”

说完便跑了。

于是,京阑便跟着王亦一起挂拉花选气球喷彩漆。

女生要干的事情也实在不多,没半个钟头就完工。王亦拿了两罐可乐回来,两人坐在小圆桌旁聊天。

京阑这才知道,乐队名叫“射手星座”,因为四个成员全部是射手座的。只有主唱林萻是高中生,其他三个,包括头头冷柏,都是大学三年级。冷柏和丁惟照是读信管的,海阔是念广告的。

令她意外的是,王亦是早冷柏两年毕业的学姐,足足大了他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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