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放心,一切都打点好了。”
谢明扬眉笑道:“董家和宗室的关系一向很好。庆思更和皇上最喜爱的侄儿‘临贺王’有同窗之谊。咱们攀上了这门亲。还愁荣华富贵吗?哼,我一定台光大谢氏门楣的……”
他笑着拉起少女的手:“小宝贝,你只要替我生下谢家的继承人,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刘秋韵默默地看着两人调笑,却连一丝妒嫉的心情都没有。
好奇怪!是否,她也从未爱过他?
多么奇怪的夫妻,两颗从未碰撞的心却要离得这么近。她想着、不禁苦笑……
园廊下,秋菊在晨雾里隐含忧伤;帘幕重重,犹带轻轻寒意;燕子双双,渐去渐远,隐没在萧瑟秋色里。
谢寒萼提起裙摆,奔跑在花间小径:“云儿,你快点呀!”
“小姐,你跑那么快干嘛?才两天没见,你急什么呢!”
“今天是姐姐归宁之日,可不同于其他日子。再说,我也想看看董庆思究竟什么样子。”
云儿叹息:“小姐,老爷和夫人都站在门口,你怎么过去呀?”
谢寒萼得意地一笑:“你放心。我们躲在丫环后面,就没人会注意了。”
“也是。”云儿看着她一身粗布衣裳,深表赞同,“瞧您这身打扮。的确是没人相信您就是谢家二小姐。”
谢寒萼吃吃一笑,远远地看见门口一群人,赶忙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去。
“小姐!”巧玉低呼,吃惊地瞪大眼。
“嘘!”谢寒萼眨眨眼,摆摆手。
掩住口,巧玉含笑回过身。
谢寒萼踮起脚尖,探头望去,正好迎上刘秋韵的目光,刘秋韵微叹,唇边却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怎么了?”谢明皱皱眉,轻抚精心修饰的美髯。
“没什么。”刘秋韵微笑,示意寒萼躲好。
谢寒萼躲在人群中,看着豪华的马车缓缓驰来,心中涌起阵阵悲哀:父亲就是为了董家的富贵出卖了姐姐一生的幸福,却忘了再多的富贵荣华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千方百计的追求又有什么用呢?
头辆车走下一个粉衣侍女,扶下一华服男子。谢明立刻迎了上去。
谢寒萼却皱起眉:那粉衣侍女分明是姐姐的陪嫁丫环萍儿。可是,她怎么不陪着姐姐?
彼不得细看董庆思,她看向从第二辆车下来的少妇。
谢雪蕊着桃红的罗裙,高挽的云髻象征着她已由一个稚气未月兑的少女变作一个成熟的妇人。精心妆扮过的俏脸上挂着笑容,却难掩眼中的忧郁之色。
谢寒萼挑起眉,抽身离去:“云儿,你把英英和萍儿叫到花园里,我有事问她们。”
“问什么?”
“问什么!你难道没看出来姐姐有心事?”
云儿苦起脸,低声道:“小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好问人家夫妻间的事吧!”
谢寒萼扬眉,嗔道:“她是我的亲姐姐,我不替她操心,谁还会管她呢?”
“这种事,夫人自然会管的。”
“她管?!”谢寒萼冷笑道,“她能管什么?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只会和姐姐抱头痛哭。好了,你快去叫人。”
云儿叹息着,终于还是跑开了。
谢寒萼绞着手,一种强烈的不安笼罩心头。
好一会儿,她听见脚步声,蓦然回头,却吃了一惊。
疾行而来的青衣男子看见寒萼,也不禁怔住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愣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她。
“程云华!”谢寒萼咬着牙,怒瞪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程云华结巴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我只是想看一眼雪蕊……”
“看一眼?”谢寒萼逼近他:“你有什么资格再看她?你还敢来看她?姐姐云英未嫁时,你不敢向爹爹求亲;现在她已嫁作他人妇,你倒要来看她一眼!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寒萼……”程云华近乎申吟地哀求:“你以为我愿意雪蕊嫁给别人吗?我不过是一个出身寒门的落魄书生罢了,家徒四壁,三餐无着。你叫我怎么娶她?就算我向谢老爷求亲,也只会被逐出门呀!”
谢寒萼仰起头,冷冷的注视他:“别再为自己找理由了!你应该知道,就算你只是个要饭的乞丐。姐姐也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但是,你不敢来提亲。那是你懦弱!你无能!”
“我……”程云华痛苦地抬起头,迎着她谴责的目光,只能无声地叹息。
“小姐。呀!程公子!”云儿掩住口,满面惊容。
谢寒萼转过身,目光落在云儿身后的黄裳侍女身上:“萍儿怎么没来?”
英英咬着唇,清秀的脸上有一丝畏怯:“萍儿……要服侍姑爷,不能来。”
“不能来?!”谢寒萼笑起来,眼中却有怒意,“她是不能来还是不敢来呀?”
英英目光闪烁,犹豫着不说话,但被谢寒萼一瞪,却身子一颤,慌乱地道:“她说自己跟着小姐嫁到董家,就是董家的人了。姑爷叫她在身边侍候,她不能私自来见二小姐!”
“这么说,她从今以后就不是谢家的人了?”谢寒萼幽幽笑着。转身看向云儿,“你听见了吗?云儿,才几天没见,就已经有人攀上董家的高枝呢!”
云儿抿着唇,不敢言语。她心里很清楚——小姐平日还算和气,但生起气来,连老爷都敢顶撞,何况她们这些丫头呢,她现在插嘴,不是找骂吗?
“云儿。”谢寒萼淡淡地道:“你去告诉萍儿,既然她已经成了董家的贵人,不如也把她哥哥嫂嫂一起接去董家享清福吧!也省得他们在谢家吃苦了……你说呢,英英?”
英英看着她含笑的眸,想起爹爹哥哥都是谢家的佃户,不禁心寒——虽然谢家并非二小姐当家主事,但只要二小姐一句话,租地随时都会被收回,她的家人只能流落街头,甚至……她绞着手,不敢再想下去。
谢寒萼看看一脸急切的程云华,淡淡问:“英英,董庆思对我姐姐可好?”
英英一惊,低下头去。
“她好吗?你说呀!”程云华皱起眉,“你为什么不说话?她不好吗?董公子对她不好吗?”
“不!”英英别过头去,“姑爷对小姐很好,他们两个很恩爱的。”
“很恩爱?!”谢寒萼冷冷地望着她,浅笑道:“原来董庆思对我姐姐很好吗?怎么跟我听到的不太一样呢?不知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呢?”
“我……”英英喘息着,畏怯地看了谢寒萼一眼,突然跪倒在地,“饶了奴婢吧!小姐,英英以后还要在董家过活呀!”
“如果你不想说,我是不会逼你说的。”谢寒萼淡淡地笑着,却给英英莫大的压迫。
看了看谢寒萼冷若冰霜的面容,英英低泣道:“不,奴婢说……”
“那好!你说董庆思究竟对我姐姐好不好?萍儿又是怎么回事?”
“姑爷……姑爷在小姐没过门前就纳了一房妾。听说本是秦淮河畔的歌妓……至于萍儿,她已经被姑爷收了房……”
“收了房!”谢寒萼冷笑,“原来她真的飞上枝头了!”
“怎么会这样?”程云华痛苦地申吟着。
谢寒萼冷冷地注视他:“这是你的错!是你把姐姐推进了火坑的!是你害了姐姐的一生!”
“是我……是我……”程云华痛苦地捂住脸。
谢寒萼冷冷地看着走近的人,唇角浮上一丝笑意,“萍儿,好久不见了……”
萍儿一怔,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英英,躬身道:“萍儿给二小姐请安了。”
“萍儿,你很好啊!”
“萍儿,萍儿……”萍儿瞅了英英一眼,开始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