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年长的男人忽然唤住他,将手中的剑递上。“你的刀落下山谷了,带上我的防身。”
“不要,大哥眼下需要……”
“不要跟我争!”年长的男人固执地将剑塞进他手中。“大哥命大,死不了,你还带著个人,危险更大,拿著!”
独孤还想说什么,但被“大哥”喝止。“还不快走?想打草惊蛇吗?”
“那大哥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吧,我走了。”独孤终于接过了剑,转身跑过石径消失在树林中。
男人见他离去后便倚著石栏打量著四周,似乎在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而就在此时,青石小径再次响起脚步声,那声音显示来者起码有三四人,不过那些人走走停停,似乎并不匆忙。
那男人警觉地直起身子抓住围栏,轻轻一跃,跳入楼台内,一抬头,与蹲伏在石栏下的冬雪正好撞个正著,只见他眼里露出惊讶,但转瞬变得冷冽。
从他们出现起,冬雪就一直屏气敛息,不敢移动分毫,尤其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窗子”、“魔头”等字眼时,想起自己房间内清晨半敞的窗户,隐约猜想他们准是前来找哥哥报仇的仇家,也许昨夜误开她的窗户,惊动了住在她隔壁的哥哥,才藏到清静无人的胡杨树林来。
如此想著,她大气不敢喘地保持安静,生怕惊动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没想到在她毫无防备之时,这个男人竟忽然跃入,蹲伏在她的面前,那双深邃严厉的眼睛立刻像一道无形的网般困住了她,使她无法移动,无法说话,连心跳似乎都停止了,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你是谁?为何躲在这里?”
就在她觉得自己就快因窒息而身亡时,低沉的问话令她几乎尖叫。
“我……”她语塞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她不过是个孩子,又一副惊慌害怕的模样,男人略微放缓了语气。“你是在躲避什么人吧?”
冬雪本能地点点头,同时意识到胡杨树林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怎么来了?”冬雪紧张地看著栏外,男人顺著她的目光从石缝中往外看。
“是尔朱恶人!”看来不是老天爷在帮他,就是那个马弁没说实话,但不管怎样,这是个机会。看著远处的来人,他银牙一挫,伸手往腰间模,显然想抽刀剑,可却只模出一把短小的牛角刀。“他女乃女乃的,老子用这个也能报仇雪恨!”
他低声咒骂著,对张大眼睛看著他的冬雪说:“姑娘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他的话提醒了冬雪,他是来找哥哥报仇的,不说他的兵器如今已经给了他的兄弟,光说他只身入虎穴,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是哥哥的对手。因此她急忙对他说:“他带了很多人,他们就在林子边,你快跟我来!”
“不,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这里是他的地盘,你绝赢不了他。难道你想死在这里,不再见你的兄弟吗?要报仇也得看时机啊!”她焦虑地说。
她美丽的脸上那真切的关心和忧虑让他感动,而她紧握著他胳膊的小手传递的那份冰凉触动了他的心弦,冷静分析情势后,男人不再坚持。
“好吧,就照你说的,这次先放过他。”他将牛角刀插回腰间。
“跟我来。”冬雪松了口气,拉著他屈腿猫腰地溜进楼内。
一进去,她立刻带他跑进一间有织机的房间,打开墙边一只大木柜,将里面的布匹抱出藏在柜子后,对他说:“快进去!”
“那你呢?”他踏进箱子,看到她准备关箱盖时问道。
“不要担心,他不会伤害我。”她安慰他,此刻门外传来尔朱天宝的声音,她来不及多解释就将盖子用力压下,并上了锁。
这时尔朱天宝的喊声来到了门口。
“冬雪,你在哪里?”
“在这儿。”冬雪一面回答,一面坐在箱子前,拉过织机装出忙碌的样子。
尔朱天宝走了进来,站在门口不满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我喊了那么久你都不回答?”
冬雪平静地说:“我忙著织羊毛裙,而且我答应你了,是你自己没听见。”
尔朱天宝对她始终冷漠的态度又恨又恼,可又舍不得骂她,只好命令道:“不要织了。我得去洛阳王宫,你随我去。”
听到他的话,冬雪下意识地靠向身后的木箱。“我不能随你去……”
“你知道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为何每次都要与我作对呢?”尔朱天宝提高了音量,不满地说:“快收拾几件衣服跟我走,王宫车马已经在催了。”
看到他眼里熟悉的冷芒,想到藏于身后箱子里的人,冬雪知道自己此刻最好不要惹恼他,连忙带著笑说:“哥哥误会了,我只是想赶快把这条裙子织出来。”
她的笑容让尔朱天宝顿时心花怒放,所有的气恼顷刻间散去。
从明白他对她的真实意图后,她就再也没有给过他美丽快乐的笑容。此刻这令他渴望已久的笑容,让他心头的怒火被另外的火焰取代。
“小冬雪,你终于又对我笑了……”他忘情地伸手想抚模她的脸,冬雪手中的梭子掉落地上,她弯下腰捡拾梭子,避开了他的碰触。
“哥哥,王宫的车马还在等著,别误了皇上的事,你先走吧!要不,我随后再去找你?”她提醒他,用适当的温顺赢取他的让步。
这一计用对了,她权力欲极大的哥哥神色一整,看看她手中的织物。“你还要多久能织完?”
“就快好了。”为了让他快点离开,冬雪匆忙保证。
她美丽的笑容和极其难得的温顺大大取悦了尔朱天宝,他爽快地答应她。“好吧,我先走,留下老方护送你,我在洛阳等你,最迟明天傍晚你得到皇宫。”
“我会去。”老方是尔朱天宝专门指派为她赶车的老车夫,是少数被允许与冬雪交谈的人之一,因此冬雪连忙点头,只希望他赶快离开。她真怕被关在木柜里的男人会受不了。虽然柜子上有不少缝隙,里面的空气不会成问题,但那么高大的男人躲在那里,时间久了一定会很难受。
对她突然改变的温顺态度,尔朱天宝似有一丝狐疑,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匆忙离开。
冬雪不放心地跟随他走出房门,站在小楼台阶上看著他带领手下消失在石径尽头。不久,隆隆的巨响自附近的庭院中响起,接著,一队打著“尔朱”家族旗帜的剽悍人马绝尘而出,往城门奔去。
听见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冬雪知道令她害怕又厌恶的哥哥,暂时不会来打扰她了。
她跑回织机房,快步走到木箱前,发现木柜顶盖的锁已经断开。正惊讶时,听到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上了。
以为是哥哥去而复返,她吓得迅即回头,却见她才救过的男人站在门后,正用一种探索的目光盯著她。
“你已经出来了?”她兴奋地问,很高兴他没有事。
可是这个先前看来关心她,对他的兄弟也很慷慨的男人似乎变了个人似的。他瞪著她,脸上毫无表情,那深奥难懂的目光令她心里发怵。
想是因为屈身在木柜里太久让他不高兴了,冬雪歉疚地说:“对不起,刚才一时忙乱,没来得及找个更好的藏身处,让你受委屈了。”
“姑娘真是个好心人。”他语意不明地说,眼睛直盯她,心中不禁感叹:真是老天爷相助哪!自己怎么会以为她是酋帅府的奴婢呢?看看那细致的肌肤,美丽的容貌和雍容的气质,再看那身印有卷草花纹的绫锦短袄长裙,那可是现今最华贵的衣料啊,哪是普通女子能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