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对不是威胁你,这点你早就知道,我说话算话!”冬雪毫不退让。
圈在她脖子上的手收紧。“我会守著你,让你永远没有拿起刀子的机会!”
“你做不到!”冬雪冷笑。“你可以放弃你的帝王梦想,不再四处征伐杀人,时时刻刻守著我吗?”
她的话说中他的野心,他绝对不可能放弃追逐帝王宝座,以及征伐与掠夺!
身为契胡部酋长和北魏皇室倚重的大将军,他深知乱世出豪杰。如今,拓跋帝国行将就木,天下群雄并起,但最后的胜利者必定是他尔朱世家。而他,注定要成为帝王,否则不会在出生时即被法师观相取名为“天宝”。
“你做不到吧?”见他语塞,她进一步激他道:“就算你放弃帝王梦,不再四处掠夺扩张,可是猛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你就那么有自信能看住我吗?”
这话无疑再次击中他心中另一个弱点。看著她眼里的坚定与无畏,他的冷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惧和愤怒。
他渴望成为帝王君临天下,尤其在狼烟四起、群雄纷争的今天,他看到了自己距帝王宝座仅一步之遥,当此关头,他如何能放弃追逐?
然而,除了渴望皇帝宝座外,他也渴望她,这是他从来不曾掩饰的企图。
自第一眼看到尚在襁褓中的她,她安静的目光、甜美的笑靥和娇艳的容颜就征服了他暴戾无常的心,他认定她是属于他的。
这些年来他在她身上投注无数心血,但要征服她的心却比征服一支强大的军队还要困难得多,这多少让他感到失望和愤怒。
可是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失去她!
他放开她且后退一步,妥协道:“你说对了,我没有那个自信,求你不要伤害自己,我会等待,等你长大,等我当上皇帝时,你会自愿成为我的女人。”
你做梦!冬雪很想这样告诉他,可是看到他让步,也无意再激怒他。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掌控力有限,因此只要他不惹她,她也绝对不会逼他。
见她以漠然的态度回应他,尔朱天宝心头怒火再起,却只能压抑脾气拍拍她的脸,像哄劝个耍脾气的孩子。“别用那漂亮的双眼瞪我,我有的是热情的女人,暂时不会逼你,但你不要以为我会放弃,无论你高不高兴,你都会成为我的王妃!”
说完,他转身走到门口,将顶在门上的椅子踢开,再次回头警告她。“以后不要再试图用这些蠢东西堵住我的路,你是挡不了的!”
看著他傲然离去的身影,冬雪虚弱地靠在窗边。
不久后,她再次仔细搜索屋内的墙壁,她相信这里一定有密道可以直通外面,否则难道他会隐身之术,能穿墙而入?
可是,跟以往一样,她什么可疑的破绽都找不到,不由得丧气不已。
她非常了解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从初晓人事起,她就知道自己被他视为禁脔。年幼不懂事时,她曾喜欢他的宠爱和呵护,高兴当她被人欺负时,有他代为出头教训那些人;也曾因为他离家而哭泣,追著娘说“要哥哥回家”。
但当她渐渐长大后,她开始害怕他对待她的方式,讨厌他望著她的目光,痛恨他对自己的不良企图。
他竟敢漠视爹娘和其他哥哥们的反对,规定她只许喊他“哥哥”,对其他兄弟只能直呼其名;便不准她跟任何男人说话,这包括了他的兄弟、叔伯,若有谁敢对她表现出喜爱或赞美,他就会刀剑相向,更不用说其他外人。
在她快十岁时父亲战死了,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和酋帅一职,不久又受封为大将军。随著权力的扩张,他更具占有欲地“保护”起她,指派专人照顾她,不许她随意出门,拒绝与任何人分享她的美丽。
后来,他得到晋阳封邑,便将十一岁的她强行接来,此后无论到何处都带她同行。酋帅府内,除了极少数他信任的人外,谁都不得接近她,否则便会遭到惩罚,因此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与她保持距离;而她虽然备受尊敬,却十分孤独。
梳好头,换了衣服,她走出房门。路过哥哥敞著门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若有似无的男女调笑声。
她往里看了一眼,见床上两条纠缠的人影翻滚,地上散落著不少衣物。
听那女人的笑声,她想起这几天被哥哥带进酋帅府那个城南大商贩的女儿,不用说,又是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热情女人”。
她没有任何感觉地走过充满浪笑的房间,只希望那个女人能真的迷住扮哥,收服他狂野放荡的心,那样她的噩运才能远去,担惊受怕的日子才能结束。
吃过早饭,她往“雪祈坊”走去,那是尔朱天宝让人为她专门修建的绣馆。它位于酋帅府后部,宁静的小楼四周一排排胡杨树傲然而立,挺拔的树干上缀满新发芽的翠绿,给这清冷的院落添加一层暖暖的色彩。
登上高高的台阶,她站在桃木小楼前,从石雕玉柱砌起的围栏内向远处眺望。这里位置较高,近可欣赏素有“枕水际山”之美称的晋阳全景,远可一览晋水、汾河水天相连的盛况,是她最爱流连的地方。
她喜欢晋阳,却不喜欢与世隔绝的生活。由于尔朱天宝的严令,她的生活宁静无扰,可是她盼望能接近人群,像其他年轻女子一样跟人闲话家常,互相展示自己最拿手的女红,接受别人赞美或来自异性景仰的目光。
不过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想到以前那些只因多看她一眼就遭到尔朱天宝毫不留情殴打、斩杀的人,她无奈地轻叹一声。
忽然,她毛骨悚然,因为有个声音自她附近的胡杨树林边传来。
她迅速藏身在围栏角落内一座石雕像后面,偷偷往外看,发现林边石径上走来两个陌生男子!
“雪祈坊”是酋帅府的禁区,除了她、尔朱天宝以及其亲信,谁都不能到这里来,就算是卫兵也只能在树林外面守候,可现在居然出现两个陌生男人,而她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那两个男人发现她之前,她悄悄蹲子,缩进雕像阴影里,紧张地从镂空的石栏缝隙中偷看他们,希望他们尽快离去。
这两个身著青衣的男子长得十分英俊,年纪较大的那个,手中握著一把宽口剑,肤色黝黑,有对浓眉大眼,但目光比较锐利而严苛;年纪轻的那个则肌肤白皙,修眉星目,俊美异常,手中抓著一大卷麻绳。
当他们走近,在与她一石相隔的围栏拐角处站定时,她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那家伙太精,要不然昨夜我们就可以办好事离开了。”年轻的说。
“不容易。”年长的摇头道:“我们都不知道他就住在那里,如此,就算开窗时没惊动他,要离开也难。”
“这么说,大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改变计画,打算在此地下手吗?”年轻男子回头看看身后的小楼,一边问年长者,同时将手里的绳索绑在身后。
“如果被我们抓住的那个马弁说的是实话,那么这里应该是最合适的地方。可惜那魔头很少到这里来,否则我会一并宰了他!”年长的男子恨声骂道。
年轻男子一听急了。“大哥此行只为捉人,万不可报仇心切不顾自身安危!”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赶快走吧,那个马弁醒来就麻烦了。而且你还得去拦住黑泰,别让他们冒险杀来,坏了计画!”
“放心,我这就去将马弁带走。拦住黑泰后,我们会在三里浦接应大哥!”年轻男子答应著,拉紧身上的绳圈转身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