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神来,看到傅悠柔正困惑地注视他,戴着手铃的左手依然垂直放在她屈起的膝盖上。
她确实困惑,骆冠凌说有事要对她说,可是点亮灯后,他只是看着自己发呆,而且神情越来越奇怪,这不能不引起她的好奇。
于是她用自己的方式──摇铃来提醒他。
从迷思中清醒的骆冠凌看着她,几乎冲口欲出的话“今夜、我们圆房吧!”变成了:“没、没什么,睡吧,太晚了……”
话一出口,他猛地转身回到桌边,用力吹灭了点上不久的红烛。
而他则匆匆地走出房门,只留下傅悠柔困惑不解地呆坐在黑暗中。
离开房间的骆冠凌来到寂静的院子里,让夜风平复他躁动不已的身心。
他鄙视自己,痛恨自己──为自己一方面对她的残疾耿耿于怀,另一方面又对她的美丽聪明、纯洁善良和诱人的身体念念不忘!
他知道只要他愿意,任何时候傅悠柔都乐意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子。她喜欢他,这点任谁都能从她澄明无伪的眼睛里看出。
可是,在看不清自己的真心和被层层矛盾束缚着时,他不敢贸然占有她!
他仰头看着夜空,心想,他还得继续躲避她,可是要躲避到何时呢?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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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他成功地避开了傅悠柔,可是却过得毫不轻松。距离无法控制他对她肆意膨涨的,否认不能让他的情感获得解月兑,他越躲避就越想她。
有时甚至在忙碌中,在与客人交谈、与朋友聊天时,她的影像都会突兀地出现在他脑海里,并将他原本很好的心情破坏殆尽。
从来没有一个人令他这样念念不忘,更没有女人可以占据他的思想空间。只有傅悠柔,只有她能让他产生各种情绪,让他的心变得浮啊沉沉;并引发他强烈的占有欲,彷佛她是他的所有物,不容别人觊觎。
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让他感到惶惑,难道生活中介入一个女人后,他的心会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吗?
难道那个不会说话的女人真的已经影响了他吗?
他恼怒、他生气、他捶打自己,可是一切都徒劳无益。
于是他尝到了痛苦的滋味,脾气也变得难以控制。
如今,当听到有人以讥笑的口吻恭贺他娶了名门之后、贤慧妻子时,他的火气就会突然上升。
换句话说,他不再能忍受任何对傅悠柔的不敬和嘲笑,不管出于什么动机,也不管是明说还是暗示,他都不能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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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骆氏在东市的新酒楼开张了!
为庆贺开张大喜,酒楼摆了酒宴,宴请八方来客,左右相邻。
酒宴中,作为东主的骆冠凌与一群年纪相当,平日多有往来的宾客坐在一起,闲聊中说起了女人,一人颇有感叹地说:“大抵女人皆一样,有她,你的耳根子难清静;没她,你的生活寡然无趣。所以先圣哲人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仁兄所言不错,小弟正是日日被老婆吵得心烦。”座中另一位客人忿然插言道:“她有什么理由跟我吵,成亲两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不纳妾怎么办,让我断子绝孙哪?”
又一人立即应和:“是啊,好汉难捱唠叨妻。还是骆老弟好,家有哑妻,万事无虑,闭眼不看,天地清静。”
这话要是换在几天前说,也许骆冠凌还能容忍,可是今天他却爆发了。
“休得无礼!”他大吼一声,当即掀翻了桌子,厉声警告。“今后谁再说到在下的夫人时,留神各位的嘴!”
然后不等众人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他唤来几个仆人,替在座宾客换座,自己则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愤然离开了酒楼。
他知道这下他又为自己惹来了一大堆闲话,可是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傅悠柔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他发誓,今后他绝对不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侮辱他的妻子,除非他没听见,否则他一定会像今天这样毫不客气地回敬他!
他的举动当天就传遍了长安城,自然,骆府也得知了。
“哈哈哈……姑爷终于为姑娘出头了!”
当消息传到傅悠柔耳朵里时,她正与青红厢房里做针线,青红开心得大笑。
丫鬟快乐的情绪感染了傅悠柔。
与青红不一样的是,她的高兴不光是他为自己出了气,而是她体会到了骆冠凌对她的感情,因此对他以前的表现也就不再那么计较了。
老天知道,她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得到圆满的结局啊!因为,她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表面上总表现得冷冷的,而骨子里却是温柔多情的夫君!
不过,聪明的她同时也明白,骆冠凌心中依然对她的残疾有障碍。只要那个心结未解,他就会一直对她若即若离,那么他和她的感情就不可能稳定长久。
她真心希望自己的夫君能以她为傲,并像接受她身体的其他部分一样坦然接受她的残缺,如果他不能做到这点,那么她就不能轻易地放出自己的感情。
她的要求不多,只是公平的对待,而目前他对她是不公平的。
“哦,姑爷来了!”就在她神游之际,青红突然低声说:“奴婢先回避啰。”
暗悠柔没来得及回应她,因为骆冠凌已经走进来了。
平日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来找过她,所以傅悠柔感到好奇。
“妳还好吗?”骆冠凌走到她身边,在距离她约三步的地方停住。
暗悠柔看着他,微笑着点头,而她的心却很痛──因为他目光中的迟疑。
难道他在后悔为了自己而得罪朋友吗?还是后悔因此表露了他的真感情?
“我来告诉妳,我要离开几天。”骆冠凌说话时眼睛一直回避着她的目光。
听说他要离开,傅悠柔的眼睛一黯,但笑容仍挂在嘴边。
骆冠凌继续说:“是到洛阳去验货……估计三、五天后就回来。妳、妳自己多注意身体,出门要小心,不要太晚回来。”
暗悠柔点点头,笑容不减。
骆冠凌的目光终于转到了她的脸上,先是她的红唇,然后落在她的眼睛上。
他们的目光紧紧地胶着在一起,空气里充斥着紧绷与激情的火花。
可是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不带感情地说:“晚上睡在大床上。”
然后他掉头匆匆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傅悠柔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她才不会去睡那张大床!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睡在椅子上还是草窝里,她只在乎他对她的态度。
此刻,沮丧和挫败令她浑身无力,彷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骆冠凌的冷漠抽走了。
她无力地放下针线,将脸靠在屈起的双膝上,嘴里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她明白了,要得到她的夫婿的心,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是,这一生,她只会嫁一次,因此无论成败,她都得奋力一搏!
第六章
骆冠凌一去数日不回,骆府却来了傅悠柔不乐见的人──樊苗苗。
晚餐时,当樊苗苗不经通报径自来到饭厅时,傅悠柔大吃一惊。
而樊苗苗一进门,就当着骆老爷和傅悠柔的面,跪在骆夫人的面前。
“姑妈,我知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是和您顶嘴,现在我会改正,您不要不喜欢我,不要再把我送回家去,好不好?”
此刻的樊苗苗与二十天前大闹婚宴时相比,确实显得乖巧了许多,也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