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不是高傲的天一般的人物吗,如今吃的,还不是她一个小小女子吃剩的?
哼哼,哼哼。
虽然举箸先食是有条件的,而这条件说出来其实很是——但,不可讳言,瞧着自己愈来愈看不上眼的男人吃剩饭,感觉真的——很受用。
“姑娘,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全鱼宴啊!”笑眯眯笑到让她很咬牙的小童子山水道,“或许这锦鲤是咱们自家养的缘故,味道果然是不错的噢!”
那是,百多两银子一条小心将养了数年的鱼儿,即便不好吃,可只要价钱在那里,她就觉得很美味!
“明月姑娘,明早咱们吃什么?”笑眯眯的小童子画卷也殷勤道,“是不是还吃这锦鲤?”
“若小避家舍得,明月自然唯小避家之命是从。”她微笑着,眼角却有些抽搐地瞪着那个不声不响埋头吃剩鱼的男人。
可恶啊,不就是吃剩饭?干吗吃得还这么的仿若天上神仙!
“姑娘,你又笑得有些皮笑肉不笑了耶。”
她咬牙,很客气地温柔笑道:“小避家,你又在说笑了,呵呵。”
可恶啊,就算是平常看惯了他们公子爷的眼色,也不该就顺便能这么轻易地猜她的心思了吧?
“——明月姑娘,虽然山水和画卷咱们很笨,但姑娘你脸上明明就写着——是,公子爷,画卷闭嘴,画卷不惹明月姑娘生气了。”
她深呼吸,悠闲地捧着清茶垂眸品饮,假装没听到这两个让人恨到咬牙的小童子让人咬牙恨的话。
但心里,却总是有些痒。
抬头,又垂下,垂首,复又抬头。
“姑娘,你有什么想问咱们的尽避问好啦,不必这么难为情的,咱们山水和画卷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明月就昝越了。”她咬牙,微微笑着,尽可能端出“打发时间”的无聊样子,“还从来没请教过两位小避家呢,看两位与晏爷真是心有灵犀啊!只看晏爷短短一个简单眼神,两位就能瞬间知道晏爷心中所思所想!明月可问一问,两位侍奉晏爷多少年月了?”说罢,她袖遮双唇,眯眸品茶,耳朵,却不由竖得尖尖的。
“咱们自从一记事,就跟在咱们公子爷身前身后啦。”山水又是先习惯性地看了他们的公子爷一看,而后笑着开始对着脸上明明写着“好奇”两字的女子数手指头,“三年,五年,十年——”语气中是数之不尽的激动与兴奋,很是雀跃地双手一拍,转向同样在数手指头的画卷,“啊,画卷,不数不知道,咱们跟在咱们公子爷身边伺候已经有十四个年头了耶!”
“是啊是啊,咱们公子爷已经允许咱们跟了十四年了!”
她暗暗吐舌。
原来,时光真的便似白驹过隙,只似乎一个睡梦中醒来,却已是十四年。
“姑娘,咱们也想请教姑娘一个小问题呢。”
“——请。”
“姑娘,咱们其实觉得姑娘你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极高深的,可是少时在贵府中常常与人勾心斗角?”
她一怔。
“姑娘,画卷只是问着好玩,还请姑娘不要怪他出言无状!”
“没什么啊。”略一沉吟,她轻轻摇头而笑,笑中不由微带苦涩,“看我如今处境,可还有什么本事值得炫耀啊。”
“那姑娘——”
“小避家,你家公子爷正冲你施眼色呢!”她却不再说其他,只笑着。
“啊,是,公子爷,人人都免不了有些伤心往事,山水和画卷不该这么放肆的!”
“是,公子爷,画卷和山水这就对明月姑娘道歉!”
“啊,不必不必!”她忙笑笑摆手,站起身道,“还是明月刚刚忘记了自己身份,问了不该问的,该说声‘失礼’的是明月。”
“姑娘,你明明是在暗暗笑咱们吧,是,公子爷,是山水和画卷的不对。”
她暗暗笑到几乎打跌,却是拿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恭敬地微躬身施礼道:“两位小避家,明月无礼,还望两位不要见怪才是。”
“姑娘,你就暗害山水和画卷吧?是,公子爷,山水又没有礼貌了。”
终于,她在这个京师最最怎样怎样的府邸里,第一次觉得,其实,住着,还蛮舒服的。
第三章麻烦接踵而至(1)
只是,“住着舒服”这句慨叹还没叹出两天,不舒服的感觉便很不会看她眼色地接踵而至了。
斑挽青丝,细描黛眉,珊瑚珠玉佩于鬓首胸前,湖绣罗裙逶迤红毯玉阶,左丫鬟,右小厮,垂首敛眉端坐紫檀椅上,三更夜半,将她从热乎乎被窝扯出来毫不留情从头到脚好一番折腾,为的,竟然是“好友星夜从别城快马送来的特产水果”!
她不是那个被史书唾骂的极爱吃某特产水果的倾城红颜吧?
“一骑红尘妃子笑啊——”
她咬牙,依然有些迷糊的眸狠瞪那个突然发神经,竟然一脸温柔地亲手将一个说不上名字的果子一刀两半,再亲手递一半给她的男人,狠瞪,再狠瞪。
“姑娘?”
她微欠身,不顾屋子中很面生的一个人突然愕然的表情,很不温柔地夺过那个男人手中作势往他自己嘴巴塞去的另半个果子,很“娇羞”地咬牙道:“公子爷,明月极爱吃这果子的,您就赏明月吧!”言罢,很娇羞地一笑,一手微举,宽袖遮在唇前,将那恨得咬牙的果子狠狠塞了进去。
“咱们公子爷说,还请黄先生不要见怪,明月姑娘向来是如此随性的。”
眼不见,尖尖的耳朵却很忠实地接受到小童子山水清清脆脆的声音,只听他继续道:“明月姑娘乃是咱们公子爷故交之女,因着一些小事暂时寄住咱们晏府,与咱们公子爷很是投缘,所以咱们公子爷才会不吝将黄公子所赠异果与明月姑娘共食。”
她几乎一口将刚刚咽下肚子的果子喷出来。
投缘?不吝?共食?哈!
暗地扮个鬼脸,她很自觉地继续垂首,无限娇羞地将手中咬了一口的果子放回紫檀桌上的水晶碟子中,细声细气道:“公子爷如此抬爱明月,明月真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啊,夜已深,明月就不打扰公子爷和这位先生了,明月告退。”
甚是优雅地从椅中起身,微俯身一礼,她任左右的丫鬟小厮搀扶着,从容转身,捏着手中那另半个果子,善解人意地从容退场。
自始至终,她对那一直端坐晏府公子爷下首的面生之人看也不看一眼。
只在脚步拐出花厅前,她眼角微斜,恰瞥到刚才发神经的男人再次发神经地,温柔地从水晶碟子中拈起她吃剩的那半拉果子,就着她的牙印,轻轻咬了下去。
呕——
她不由脸色一白。
老天啊。她任左右的丫鬟小厮照旧搀扶着,抬头望向满是星子闪烁的夜空,绝望申吟。
她大限快到了啊。
“明月姑娘,你怎么一副‘天要亡我’的样子?”拐角,遇到总让她恨到咬牙的另一童子,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仰着“天真无邪”的笑脸问她。
“画卷小避家。”她咬牙,照样仰首瞪着漫天星子,却微微笑道,“明月虽然二十有——呃,虽然已是双十年华,但还从来没想嫁人的。”更不想嫁人为妾或嫁入皇族豪门。
“哦,明月姑娘尽避放心。”那天真无邪的小童子同样笑微微地回答她,“咱们公子爷以前也曾发过誓愿的,今生今世,咱们公子爷一不娶妻二不生子三不纳妾,所以姑娘尽避放心,咱们公子爷更向来是言出必行的。”
她终于收回瞪星子的眼,很是诧异地改瞪这同他家公子爷一样发神经的小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