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在台北住饭店还是他家?”她不客气的质问舒飞。
“忘了告诉妳,她是日本人,目前在舍下作客。”谭大维赶忙替舒飞回答。
“你也不避嫌?不怕可雯打翻了醋蹲子?”她立刻把箭头转向他。
“可雯和我认识十几年了,这点默契还有,她不会大惊小敝的把这当成回事。”谭大维的口气充满了嘲弄。
“她长得虽然不错,但和我们可雯还是没得比。”
舒飞觉得这个女人真是粗俗的可以,以为人家听不懂国语,就可这般用语来凌辱人吗?
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怒气,没说出自己其实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懂。
“林大姊,我们正在讨论事情,如果妳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们独处好吗?”
“那好,等可雯回来,我请你们小俩口吃饭,欠我的喜酒也该还了。”她不屑的瞧了舒飞一眼,临走前又去了话给谭大维。
“那个女人是谁?”由于得装出听不懂的样子,舒飞隐忍着心中的愤怒,刻意天真无邪的问道。
“我女友的表姊,标准的三姑六婆。”
“你不怕她到你女友面前任意的搬弄是非?”
“我正求之不得呢!”
“为什么?”
“中国女人多半都很有理性,婚前给自己找个女伴,会是给未婚妻最好的献礼。如果她不能容忍我的行为,这会成为我们分开的最佳理由;而她若能视若未睹的坦然接受,我也就不必担心婚姻会成为一道伽锁。”
“你快要结婚了吗?”她摇着手中的玫瑰色液体,酒杯就着灯光折射出千璀百璨,她突然感到心悸,“人鱼公主”的故事猛的浮上脑际——在王子与邻国公主成婚的那刻,她就将如海面上的泡沫,永远的消失了……,她颤抖着把酒杯搁下。
“妳好象很震惊?放心好了,当我决定结婚时,便会终止我们约合约。”他用冰凉的酒杯,轻触她的手背。
“你会对妻子忠实吗?”她的眼光在他脸上探索着,但是话才出口就已感到后悔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关心这些,他的私生活关她什么事?可是她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像是去参加一场竞赛,比赛还没开始,轨已经知道当选者的名单。
“我会对婚姻负责的。”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并不排除结交其它女友的可能:那么你的妻子,是不是也可如法炮制?”
“当然不行,单身女郎的迷失还可以原谅,结了婚的女人若还想交男朋友,那就叫红杏出墙!”
“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不一定能做了?”她对中国妇女加深了同情。
“传统就是如此!好了,讨论这种事绝对不会有结果的,也幸好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妳那么喜欢争取独立。”他的口气又充满了嘲讽。
用完餐,他礼貌的送她上车,为她关上车门,自己却没坐上去。
“再见!今晚就到这里,不用再麻烦妳了。明天傍晚请准备好,我要你陪我参加一个晚宴。”
“你不回来,要到哪里去呢?”
“我还有事要处理。”他又露出谜样的笑容,说完就要老陈先送她回去。
回到谭大维的住处,她发现楼梯口的高架柜上有盒巧克力,盒上的便笺上打着她的名字,她快乐的捧回房里,一面吃着西斯巧克力,一面给卓凡写信
亲爱的卓凡:我已成功的就业了!现在是一个企业家的私人助理。由于不时得陪老板到各国视察,所以你的信必得寄到一个固定的地方——请你仍利用先前给你的信箱号码,我已委请朋友为我转交。
离开纽约前,我又走了一趟艺术学院,冬日的校园只剩枝桠的树,在下雪天抹上层银光,有着教人深思的美。我一定会回来的,不仅是为了学到更多更多……:同时,我也期盼——我们也许会在纽约的地下铁不期而遇,不必介绍就能在众人里寻出彼此,一起去参观大都会博物傍,或者你认识格林威治材的某个狂人,你会带我去找他们……本来能在寒冬堆开又湿又冷,北风呼啸如刀锋的北美,一直是我衷心的渴盼:但是投向阳光绿树的怀抱后,扔开笨重的大衣,我的心却变得沉甸起来!
换了个新环境,总是感觉心神不宁,只有坐下来给你写信的此刻,才能获得心室的平静与恢乐。
我想念母亲,也想念你!我们是不是就一直这样——只是信件往来,而不能见面吗?
舒飞虽然未曾见过卓凡,但通了三年的信,舒飞感觉上的他是个冷静客观、沉着稳重,而且还有一颗敏锐及细腻心思的男人。或许是因为彼此相知吧!素来与人保持相当距离的她,竟也能和他在信里侃侃而谈,讨论许多人生观点和艺术作品。
离开了美国,信件往返费时,尽避舒飞早有心理准备,却仍为得苦苦候信而怅然万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给他写信与看他来信,已成为她生活中︵或者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好在等他回信的期间,她也不得空闲,她的“制服”陆续到齐了。有趣的是谭大维居然把每件衣服都编了号,一套米色丝质的洋装上别着一张打字的便条:“六号制服,今晚穿著,大维。”
他甚至把外套、皮包、鞋子与配饰也都编上号码,和六号洋装附在一起的,是一件浅黄色短外套与高跟鞋,以及一条香奈儿的珠串项链。
为了要给谭大维意外的“惊喜”,舒飞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打扮”,她遵守他的规定,但规定是有弹性的,所以她不曾在他的组合中加入任何对象,只是依照自己的喜好,稍加整理安排。
傍晚,五点卅分,张嫂送了朵盛开的紫罗兰进来;六点整,老陈接她到阳明山,车驶上仰德大道,不久便停在一幢庄严典雅的别墅前。
至少有二、三十部轿车停在这栋维多利亚式的巨宅前,车道两旁缀着五颜六色的灯饰犹如一片花海,室内灯火通明的像镶满钻石的皇冠,更烘托出它不可一世的威严。
舒飞走下车,发现从最低层的台阶开始,一直延伸到大门口,四处都摆满了缤纷的花篮,红布条上的白漆字体在强光下份外醒目,地无意间在一座高架花篮上看到如下字样:预祝自强报系发行人方祖伸先生,顺利当选立法委员……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梦境,因为她曾假设了许多状况去见他,却始终找不出任一理想的方式,以致尚未依照母亲所提供的线索前往南部“寻父”。而现在她不过是应谭大维的邀请来参加宴会,主人居然就是地想见却不敢认的“父亲”,她怎么都没料到将与他在这种场合下会面。
她茫茫然的前行,不意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欢迎光临!”穿著三件头正式西服的方世华,夸张的向她弯腰行礼。深蓝的西装与背心!配上雪白的衬衫和条纹领带,更衬托出他的风度不凡。
“你怎么也来了?”舒飞的意识虽然混沌,但见到方世华而仍感到十分惊喜。
“这是为我父亲登记竞选立委而办的酒会,我能不参加吗?”
“方祖伸是你父亲?”她瞠目结舌了。
“大维没告诉妳?我父亲在办报之余,对政治也有浓厚的兴趣。”他耸肩答道。
她这才忆及那天在机场到台北的路上,他们的谈话中确实是提过方世华的父亲,只是当时都未讲到名字,她自然无从知道那个人就是方祖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