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泯似笑非笑的盯著眼前的这个明明就很年轻,却故作老成姿态的书生,不愠不火的行了个澧,慢吞吞的说:“你大清早来敲门,就是为了让我向你行个礼?”
这个殷为程有趣得紧。
“谁说的!我是来叫你闻鸡起舞的!”
奇怪!这个殷兄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胡泯耸耸肩,“好吧!反正我昨夜睡得早,也睡饱了,早些起来跟你『闻鸡起舞』也无妨!”说著,便快步冲回房,当著程殷殷的面,月兑去身上的单衣,翻箱倒柜起来。
程殷殷当场杵在原地,动弹不得,睁著宛如铜铃般的大眼,错愕之至的张大著嘴。
这个胡泯竟然在她面前赤身,而她这个系出名门的大家闺秀,竟然毫无避讳的站在他屋中,这……这传扬出去还了得?
她程殷殷岂不名誉扫地?
偏偏胡泯这个浑人还全然不知的道:“『闻鸡起舞』就『闻鸡起舞』!我们骑著马儿上城郊去听鸡叫,捉野鸡,烤只鸡来吃,岂不快乐的要手舞足蹈了?咦?殷兄,你会骑马吗?”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了程殷殷一句。只见她紧张的浑身僵硬,涨红了脸。
“啊!殷兄,你怎么了?脸红的厉害,发烧生病了吗?”胡泯见她涨红了脸,杵在身边,便提著裤头,赶到她身边,毫无预警便伸手去探程殷殷的额头。
这突兀的动作,却惊吓了她,将她从过度震撼中唤醒。程殷殷连连后退数步,口齿不清的叫著:“你……你……你……不要过来!啊!你想干嘛?”
胡泯却不当一回事的将她捉近自己跟前,用手抚著她的额,再比较自己的体温,纳闷的问:“咦?没有啊!奇怪!没有发烧啊!”
是呀!没有发烧,只是发晕。程殷殷觉得自己的脑袋轰轰然地,一片空白浮不出半点应对之策。
“呀!殷兄,你没有不舒服吧?真奇怪,明明没有发烧,脸却红的这样厉害!你感觉如何呢?”胡泯凑近了她几分,又问。
程殷殷什么也没听见,意识中只有一对充满关切和温和的眸子,在她面前闪呀闪的!
“要不要去请个人夫来看看?”胡泯游移著。
“啊!不用了!我没事,没事!”她急急挥动著双手,加以否认。
胡泯半信半疑。
“真的,真的,我没事。”程殷殷郑重的加以澄清,唯恐他不相信。
“好吧!也许去闻鸡起舞一番会好些吧!嘿,讲到骑术,这可轮你这个斯文书生向我拜师呢!走!带你去看我的爱驹--飞云。”胡泯抓起程殷殷的手,大步跨出门。
程殷殷怔怔地,傻傻地任由他带领著自己,心中充满著荒谬的感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来找他的碴,破坏他的好眠,却变成和他一道策马狩猎捉野鸡去!
这算哪门子的“闻鸡起舞”呀!
瞧胡泯精神奕奕地背起箭袋,牵出一匹雪白的马,当真毛色纯洁如白云,程殷殷兴奋地靠了过去,怯怯的抚模著马背,她从没见过那么俊的马儿!
那飞云恍若有灵性般的昂首嘶鸣,程殷殷急忙退了两步。
“别怕!飞云是欢迎你呢!”胡泯一笑,身子迅速地翻上马背,一手给我,我拉你上来!”他爽快的说。
程殷殷有一丝犹豫,只是那一瞬,她就抛除了原有的顾忌,眉开眼笑的将手交给胡泯,她实在太想尝试纵马奔腾的滋味,这绝对是身为名门闺秀的时候,所不敢妄想的。
只觉身子一轻,向上腾空,然后她就在飞云的身上了。
“抓好缰绳喔!飞云的速度可是很快的!”胡泯仔细的叮咛著。这个殷兄可真是鲜极了,瞧他见到飞云的那种新奇的表情,仿佛他从没见过活生生的马,没和马儿打过交道,那略带兴奋又掺杂著些许畏怯的表情,简直就要比黄花大闺女更娇媚百陪哩!胡泯暗时著。
“喝!”他一扬缰绳,飞云急驰了出去。
顿时,程殷殷只感到双袖生风,整个人飞扬了起来,两旁的朦胧景致一一向后退去!哇!原来御风而驰,就是这等淋漓尽致的快意,她不禁低声吟诵著庄周逍遥游中的名句:“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搏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清晨的雾气,尚未全部数尽,恍恍惚惚之中,一切都显得有几分不甚清晰的美感与神秘,令人悠然不已。
“你说什么?”胡泯低下头,问著坐在自己胸前的程殷殷。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古人作的文章里的句子。”程殷殷仍贪著四周如梦似幻的景色。
“哦?他在说些什么?”胡泯自己都有几分错愕!他竟然也对古人的文章产生了兴致,可真是稀奇了!他老爹要是知道了,不感动得痛哭流涕才怪!
程殷殷轻巧巧地一抿嘴,“这个叫庄周的人哪!写了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叫做(逍遥游)。文章里提到古时候有一种叫大鹏的鸟,这种鹏鸟呀,背像泰山那么坚实,翅膀像天边的云,它能乘著旋风而直上九万里的天空,远远地超过了青天。”
“真的有这种鸟呀?”胡泯问得有些傻气。
“你说呢?”程殷殷居然笑了!不可思议!她竟然跟她最讨厌的胡泯有说有笑!耙情是天即将要下起红雨了吗?否则怎么会出现这种怪事!
胡泯也笑了起来,“这个叫庄周的,可真是想像力丰富,有趣的很!”
“他呀!是你的知己呢!”
“为什么?”
“他觉得书念的太多,没有好处只有坏处!天下会有乱事就是因为有尧舜这种人。”程殷殷说著。
“咦?有点意思哦!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有这么有趣的人?”胡泯显然被勾引出兴趣,他从来都不知道书册中,会有这么奇怪的玩意儿!
“你不知道的,可还多呢!『学海无涯』……”
“下一句我会接!『唯勤是岸』,是吧?看来我也不是太不学无术的!不过还是要多和殷兄学习学习。”他打断她的话,自顾自地抢著说。
对于胡泯的推崇,她只是悄悄的笑著。莫名的,心里有种被肯定的满足,被人称赞了许多年的才女,没有这一句随口的话来的快乐。
“绝云气,负青天。真的好像在说现在!我从来不知道长安城的清晨,原来是这么清新美好。这闻鸡起舞,真是有意思哪!”胡泯环顾著四周,诚心地说。
程殷殷又气又好笑,这种“闻鸡起舞”的方式,全天下,也只有他胡泯才会用!
“好!我一定要打下一只野鸡,烤只叫化鸡让你尝尝,保证你口水一直流一直流,吃了还想再吃,食味知髓。”胡泯沾沾自喜的说。
“食髓知味。”程殷殷纠正他,一丝忍俊不住的笑意,又轻轻滑上她的唇畔。
突然,树丛里噗哧一响,震落几片树叶,一道鸿影闪过他们的身旁,胡泯二话不说,猛地抽出箭袋中的箭,搭上弓,咻地一声,那飞禽连同插进它翅膀的箭,掉落在地面,竟是一只野鸡,啪啦啦啦的扑动著翅膀挣扎著。
“哇!中了。”程殷殷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大力拍手喝道:“好棒。”
“多谢夫子夸奖。”胡泯得意的敞开他的笑容。
“等一下我们就有香喷喷的野味可以吃了,想到这里,我肚子可真有些饿了呢!”程殷殷开心的浑然忘我。胡泯却在一旁拿怪异得不能再怪的眼神瞧地。
“你干嘛一直看我?”程殷殷有些心虚,是她外表不对劲吗?还是哪里出了纰漏?
胡泯却出乎意料的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殷兄是个斯文秀气的读书人,原来也跟我一样,是个好吃鬼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