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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 第2页

作者:丛阙

商量许久,朝廷终于决定先求助于民间。大齐疆土广袤,山林之中,隐居避世的能人无数,或许找得到抵御巫术之法也未可知,为了最大限度地聚集奇人异士,争论许久,上下终于基本一致地通过"皇帝招亲"这个法子,打败羌人者,一国之君以身相许。荣华富贵,再加皇上天下皆知的姿容与智慧,这样的条件就算不是绝对诱人,也绝对轰动,届时有心揭榜的,纯粹看热闹的,必济济京城,即便没有保证能成功,搜罗人才至少容易多了。

虽然榜文中有足可保障朝廷尊严的条款,无论如何,让君主做出这样低姿态的表示,无疑有伤国体。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纡尊降贵总比割地赔款强吧。

当然,还是有人想不通的。

"张卿又没来?"自从定了招亲之策那天他忿忿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宫中。

周居幽小心翼翼地道:"张大人抱恙,是以告假。"

"他的病,似乎久了些。"乐幼澜精致端庄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纯粹是在陈述事实。

年轻一辈的臣子开始嘀咕:就是这样的毫无情绪,让张仲超的一切努力都毫无希望啊。

皇帝英明睿智,容貌出众又正当盛年,倾慕她的臣子其实不在少数,时间一久发现她一直都是波澜不兴的样子,也就自然而然地断了痴念,惟一一路坚持的,就是大理寺卿张仲超了。这几乎是京城官员都略知一二的"秘密"。不知道的,从上次他大力反对走"招亲"这步棋时,那近乎僭越的应对中也大概可以看出些端倪了。

先帝与今上夫妻情深,以至先朝后宫只有今上一人。先帝驾崩时她才二十六岁,寡居五载,尽心国事,从未有任何不利的流言传出。大伙嘴上不说,心里总是在猜,她耐得住寂寞,不知是出自真心多一点,还是无可奈何多一点──说到底,她毕竟只是褚家的媳妇,得承大宝,是因为太子年幼,先帝和众臣开明,在这种情况下,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以防落人口实,私事尤其不能被拿到任何把柄。

一个女人,就算成了万乘之尊,还是比男子辛苦百倍。

又有人投来那种类似怜悯的眼神,除了视若无睹,她作不出更好的回应。按照惯例敬酒三巡后,乐幼澜不再说话,不怎么专心地听着悠扬的丝竹声,凝望着花团锦簇中的某一处。

"真快,十六年了,物是人非。诜,那天也是这般晴和的天气吧……"或许真的有点乏了,这片看过千万次的花丛,偏在今天勾起了前尘如水。

她抬头,仰望着天际虚无的某处,嘴角带一抹迷离的笑,那是从未在人前展露的一面,看花了在座一干文臣武将的眼。

十六年啊。好像没有人当面问过一声,辛苦吗?

连诜也不曾。

想到这里,她悲凉地笑了。

应该说,诜是最不可能问这句话的啊。

空对菱花,恨煞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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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

成章十九年。大齐开国皇帝太祖在位。

这几天宫里很热闹,各州郡选送的秀女都陆续进来了,连空气里都多了些脂香粉媚。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对不知餍足,不知是该称赞当今圣上老当益壮,还是该唾弃他的为老不尊?

就算皇上再老,还是有人争着服侍的。依老人家的这把年纪,产下皇子皇女估计已不可能,可只要受宠,非但自己下半辈子锦衣玉食,连家人也可以鸡犬升天,一个小小女子,能做到的不过如此了。

权利的诱惑看来不仅是父母亲戚心动,连花样年华的少女亦不能免除。今天早上才起来,被安排同住在一个院落的几个秀女就吵了起来,内容无非是谁长得好、打扮得体、当上了妃子之后要怎样修理对方之类,听得她简直头痛欲裂,索性夹本书到御花园中透气。

将从寝居里随手模来的毡毯铺到一处偏僻所在,她将书摆在一旁,靠着背后的大树满足叹息:"其实进宫挺好的。不用起早不用干活,三餐有人服侍,虽然天气比家里冷,但只要躲在房里就没关系了嘛……咦?"

突来一阵怪风打断她的美好蓝图,强劲而又短暂,把书吹得翻了个身,却不再有动静。

"原来宋玉说的那种只有宫里才有的王者雄风就是这个样子啊……领教领教。"发现自己竟能由眼前事物联想到宋玉的辞赋,她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几声。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风刮过她的笑靥。

不对劲!不对劲!就算宫里的风比较特别,也不可能吹得这样怪的。

她终于决定抬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笑容僵住。

有、有一个蓝色──应该是蓝色吧,速度太快不太确定──的物体正在她身后这棵大树与五丈开外的另一棵大树之间来回──飞翔?

天哪!那是什么大鸟?大清早的不乖乖在窝里睡觉反而到处乱飞吓人?

她开始全身发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移动半个脚步,生怕怪鸟听见后发现她的行迹,然后就……吃掉。就算不吃,只要站在跟前,也足够吓去她半条命!

说出来实在荒谬,没有理由的,她超级怕鸟。更具体地说,怕所有长着翅膀、有尖尖或者扁扁嘴的禽类,小自鸡鸭麻雀,大到仙鹤山雉,都属于她惧怕的范围。很可耻是吧?也许是上辈子种下的业障,她从没有跟禽类相关的不良回忆,却怕它们怕到匪夷所思。

在家里姐妹们看她不顺眼恶整她,辛苦抓来毛毛虫天牛蟑螂之类的东西,到最后都会变成她的玩具拎着到处扔,引来阖府上下哀鸿一片。但只要抓一只鸡放在她的房门口,又没有救兵的话,保证她可以闭门不出直到她或者那只鸡其中一个寿终正寝为止。被人发现这个弱点后,她的童年生活开始以愁云惨雾为全部背景,尖叫嘲笑为主要台词。

唉唉,好汉不提当年耻,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她敢做的,就只有不去看那个奇怪的东西,但愿眼不见能为净,希望到它"试飞"结束都没有看见下面还有一个生物存在,还有,千万拜托不要排泄什么东西下来!想到这里,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统统冒了上来。

拜托拜托,上面的鸟兄,你的家人,或者主人找不到你肯定很心急,快快回家吧!

大约是心中的祈祷有效,像过了漫长的几回寒暑后,终于上面的声音停止了。还没等她舒口气喜极而泣,背后的动静又攫走了她所有的侥幸与镇定。

"你在做什么?"洪亮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个什么东西也拍上了她的肩。

她能想到的合理解释是──一只会说话的怪鸟正在用翅膀拍她的肩膀,然后企图跟她搭讪……

"啊──"

这是她这辈子最夸张的一次尖叫。若干年后,齐国所有的说书人都以这声尖叫作为这个故事的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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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是──轻功?"她惊魂方定,带点怀疑和畏惧地瞄着眼前略带歉意的年轻人。

"嗯。就是有了一定的内功基础后,按照口诀让自己的身体变轻,然后不必借力就在空中,呃,飞一段时间。"他尝试用比较明白的话向她解释,没办法,她刚才好像受惊不小,不解释清楚难保再来一声刚才的魔音穿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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