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据维吉尔《伊尼德》,特洛亚城破后,王子伊尼斯出走。漂泊至迦太基城,与女王狄多恋爱,后弃她而走,狄多自杀。
②凯撒爱上无娄巴特拉,帮助她重登王位。“粗鲁”之说,其事未详。
③罗马皇帝提丢斯爱上埃及王后贝雷厄斯,将她带至罗马;登基后遗弃了她。
④据《圣经》,闪和雅弗都是挪亚的儿子,闪是闪米特人(如阿拉伯、犹太人等)的祖先,雅弗是印—欧人的祖先。
“而他们,他们,”我喊道,也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了,“他们全都接受了!他们全都屈服了!啊!她只要一来,她等着瞧吧。”
莫朗日不说话。
“亲爱的先生,”勒麦日先生温和地说,“您说话象个孩子。您不知道。您没见过昂蒂内阿。有一件事您要好好想想,那就是,在他们中间,”他手一挥,指了指那一圈无言的像。“有许多人跟您一样勇敢,还可能不那么容易激动。我记得,有一位,就是安息在39号标签之下的那一位,是个冷静的英国人。当他出现在昂蒂内阿面前的时候,还抽着雪茄。亲爱的先生,他象其他人一样,在他的君主的目光下屈服了。
“只要你们没有见过她,就不要说大话。学问的水平对于讨论热情方面的东西没有什么价值,我跟你们谈论昂蒂内阿是感到很尴尬的。我只对你们说一点,你们一旦看见了她,你们就将忘记一切。家庭,祖国,荣誉,一切,为了她,你们会背叛一切。”
“一切,先生?”莫朗日非常平静地问道。
“一切,”勒麦日先生有力地肯定说,“你们将忘记一切,你们将背叛一切。”
一阵轻微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勒麦日先生看了看表。
“反正,你们会看到的。”
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我们在这个地方见到的最高大的白衣图阿雷格人进来了,走向我们。
他弯弯腰,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胳膊。
“跟着他,先生,”勒麦日先生说。
我没有说话,服从了。
第十一章
昂蒂内阿
我的带路人和我,我们沿着一条新的走廊走着。我越来越兴奋。我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站在这个女人面前,对她说……其余的一切,我早已置之度外了。
希望这次冒险立刻带上一种英雄主义的色彩,这我是错了。在生活中,各种现象之间从来也不是界限分明的。过去许许多多的事情本该使我想到,在我的冒险中,荒唐总是与悲剧搅在一起。
我们到了一扇颜色淡淡的小门前,向导闪在一旁,让我进去。
那是一间最舒适的盥洗室。毛玻璃的天棚向大理石铺砖洒下一片欢快的、粉红色的光。我看见的第一件东西,是墙上的挂钟,数字为黄道十二宫的图案所代替。小针还不到白羊宫呢。
三点钟,才三点钟!
这一天已经使我觉得象一个世纪一样长……可我才过了一半多一点。
随后,另一个念头闪过脑际,我不由得捧月复大笑。
“昂蒂内阿是要我带着我的所有长处去见她呀。”
一面巨大的希腊铜镜占了房间的一头。我朝镜子里看了一眼,我明白了,按理说,她的要求并不过分。
我的胡子未修,眼上一片可怕的污垢,顺着脸流下来,衣服上沾满了撒哈拉大沙漠的泥土,被霍加尔高原的荆棘划得破破烂烂,说真的,这使我成了一个相当可悲的骑士。
我立刻月兑掉衣眼,跳进盥洗室中间的一个斑岩澡盆中。我泡在散发着香味的温水中,感到浑身麻酥酥的,舒服极了。在我前面那个贵重的雕花木梳妆台上,许多杂乱放着的小瓶在微微颤动着。它们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是用一种极透明的玉雕成的。柔和的湿气使我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
“让大西洋岛,地下坟墓,勒麦日先生,都统统见鬼去吧,”我还有力气这样想。
随后,我就在澡盆里睡着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挂钟上的小件都快到金牛宫了①。我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黑人,他两手撑在浴白的边上,露着脸,果着胳膊,头上裹着一块桔黄色的大头巾。他望着我,无声地笑着,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这家伙是什么人?”
黑人笑得更厉害了。他不说话,一把抓住我,把我象羽毛一样地从那香香的水中捞出来,那水现在的颜色我想还是不说为妙。
①即快到四点了。
转眼间,我已躺在了一个倾斜的大理石台上了。
黑人开始给我按摩,下手非常有力。
“哎哟!轻一点儿,畜生。”
按摩师没有答腔,他笑了,搓得更用力了。
“你是什么地方人?卡奈姆?波尔古?你太爱笑了,不象个图阿雷格人。”
他还是一声不响。这是个又哑又快活的黑人。
“反正,我管它呢,”我只好这样想,“不管他怎么样,我觉得还是比勒麦日先生好,他的博学象是一连串的噩梦。可是上帝,他是怎样训练一个马杜兰街①上的土耳其式浴室的新顾客啊!”
“香烟,先生。”
还没等我应声,他就在我嘴里塞了一支点燃的香烟,他则又开始细心揉搓起来。
“他的话少,倒挺殷勤的,”我想。
我正对着他的脸喷了一口烟。
这个玩笑似乎很投他的口味,他立刻使劲儿地拍着我,表示他的高兴。
当他揉搓好了的时候,就从梳妆台上拿下一个小瓶,在我身上涂了一种玫瑰色的膏。我感到疲劳顿释,肌肉又充满了活力。
有人用锤子在铜铃上敲了一下。按摩师退下,进来一个矮小的黑老太婆。她象喜鹊一样饶舌,但是我从她那连珠炮似的话中,一个字也没听明白,而她先是抓住我的手,后是抓住我的脚,做着鬼脸给我修指甲和趾甲。
①巴黎的一条街。
铃又响了一声。老太婆让位给又一个黑人,这一位表情严肃,一身白衣,狭长的额上扣着一顶棉织无边圆帽。这是理发师,他的手灵巧得出奇。他很快地剪掉我的头发,还真合适。然后,他并没有问我是否喜欢留什么样的胡子,就给我刮了个净光。
我饶有兴致地端详着我的面目一新的脸。
“昂蒂内阿大概喜欢美国式的,”我想,“这是对她的祖父尼普顿多大的不敬啊!”
这时,那个快活的黑人进来了,把一个包袱放在沙发上。理发师退下了。我的新仆人小心地打开那个包袱,我惊奇地发现那里面是一套白法兰绒制服,与阿尔及尔的法国军官的夏装一模一样。
宽大柔软的裤子象定做的一样。上衣无可指责,使我惊讶到极点的是,还有两条活动的金线饰带,我的军阶的标志,用两条线子固定在袖子上。一双饰有金线的摩洛哥皮拖鞋。衬衣全是绸的,好象直接来自和平大街①。
“饭菜可口,”我咕哝着,一边朝镜子里满意地看着。“住处井井有条。是的,可是,还有那件事。”
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第一次又想起了红石厅。
①巴黎的一条大街。
这时,挂钟打了四点半。
有人轻轻地敲门。引我来的那个大个子白衣图阿雷格人出现在门口。
他走过来,碰了碰我的胳膊,示意。
我又跟他走了。
我们仍然沿着一条长长的通道走着。我很激动,但是我从和那温水的接触中又重新获得了几分放肆。特别是,我不愿意承认,很不愿意承认,我感到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从这时起,如果有人来建议我重返白色大平原的路上,去锡克—萨拉赫,我会接受吗?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