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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島 第24頁

作者︰彼埃爾•博努瓦

ヾ據維吉爾《伊尼德》,特洛亞城破後,王子伊尼斯出走。漂泊至迦太基城,與女王狄多戀愛,後棄她而走,狄多自殺。

ゝ凱撒愛上無婁巴特拉,幫助她重登王位。「粗魯」之說,其事未詳。

ゞ羅馬皇帝提丟斯愛上埃及王後貝雷厄斯,將她帶至羅馬;登基後遺棄了她。

々據《聖經》,閃和雅弗都是挪亞的兒子,閃是閃米特人(如阿拉伯、猶太人等)的祖先,雅弗是印—歐人的祖先。

「而他們,他們,」我喊道,也不管是在什麼地方了,「他們全都接受了!他們全都屈服了!啊!她只要一來,她等著瞧吧。」

莫朗日不說話。

「親愛的先生,」勒麥日先生溫和地說,「您說話象個孩子。您不知道。您沒見過昂蒂內阿。有一件事您要好好想想,那就是,在他們中間,」他手一揮,指了指那一圈無言的像。「有許多人跟您一樣勇敢,還可能不那麼容易激動。我記得,有一位,就是安息在39號標簽之下的那一位,是個冷靜的英國人。當他出現在昂蒂內阿面前的時候,還抽著雪茄。親愛的先生,他象其他人一樣,在他的君主的目光下屈服了。

「只要你們沒有見過她,就不要說大話。學問的水平對于討論熱情方面的東西沒有什麼價值,我跟你們談論昂蒂內阿是感到很尷尬的。我只對你們說一點,你們一旦看見了她,你們就將忘記一切。家庭,祖國,榮譽,一切,為了她,你們會背叛一切。」

「一切,先生?」莫朗日非常平靜地問道。

「一切,」勒麥日先生有力地肯定說,「你們將忘記一切,你們將背叛一切。」

一陣輕微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勒麥日先生看了看表。

「反正,你們會看到的。」

門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我們在這個地方見到的最高大的白衣圖阿雷格人進來了,走向我們。

他彎彎腰,輕輕地踫了踫我的胳膊。

「跟著他,先生,」勒麥日先生說。

我沒有說話,服從了。

第十一章

昂蒂內阿

我的帶路人和我,我們沿著一條新的走廊走著。我越來越興奮。我只有一個念頭,趕快站在這個女人面前,對她說……其余的一切,我早已置之度外了。

希望這次冒險立刻帶上一種英雄主義的色彩,這我是錯了。在生活中,各種現象之間從來也不是界限分明的。過去許許多多的事情本該使我想到,在我的冒險中,荒唐總是與悲劇攪在一起。

我們到了一扇顏色淡淡的小門前,向導閃在一旁,讓我進去。

那是一間最舒適的盥洗室。毛玻璃的天棚向大理石鋪磚灑下一片歡快的、粉紅色的光。我看見的第一件東西,是牆上的掛鐘,數字為黃道十二宮的圖案所代替。小針還不到白羊宮呢。

三點鐘,才三點鐘!

這一天已經使我覺得象一個世紀一樣長……可我才過了一半多一點。

隨後,另一個念頭閃過腦際,我不由得捧月復大笑。

「昂蒂內阿是要我帶著我的所有長處去見她呀。」

一面巨大的希臘銅鏡佔了房間的一頭。我朝鏡子里看了一眼,我明白了,按理說,她的要求並不過分。

我的胡子未修,眼上一片可怕的污垢,順著臉流下來,衣服上沾滿了撒哈拉大沙漠的泥土,被霍加爾高原的荊棘劃得破破爛爛,說真的,這使我成了一個相當可悲的騎士。

我立刻月兌掉衣眼,跳進盥洗室中間的一個斑岩澡盆中。我泡在散發著香味的溫水中,感到渾身麻酥酥的,舒服極了。在我前面那個貴重的雕花木梳妝台上,許多雜亂放著的小瓶在微微顫動著。它們大小不一,顏色各異,是用一種極透明的玉雕成的。柔和的濕氣使我緊張的神經松弛下來。

「讓大西洋島,地下墳墓,勒麥日先生,都統統見鬼去吧,」我還有力氣這樣想。

隨後,我就在澡盆里睡著了。

當我睜開眼楮的時候。掛鐘上的小件都快到金牛宮了ヾ。我面前站著一個高大的黑人,他兩手撐在浴白的邊上,露著臉,果著胳膊,頭上裹著一塊桔黃色的大頭巾。他望著我,無聲地笑著,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這家伙是什麼人?」

黑人笑得更厲害了。他不說話,一把抓住我,把我象羽毛一樣地從那香香的水中撈出來,那水現在的顏色我想還是不說為妙。

ヾ即快到四點了。

轉眼間,我已躺在了一個傾斜的大理石台上了。

黑人開始給我按摩,下手非常有力。

「哎喲!輕一點兒,畜生。」

按摩師沒有答腔,他笑了,搓得更用力了。

「你是什麼地方人?卡奈姆?波爾古?你太愛笑了,不象個圖阿雷格人。」

他還是一聲不響。這是個又啞又快活的黑人。

「反正,我管它呢,」我只好這樣想,「不管他怎麼樣,我覺得還是比勒麥日先生好,他的博學象是一連串的噩夢。可是上帝,他是怎樣訓練一個馬杜蘭街ヾ上的土耳其式浴室的新顧客啊!」

「香煙,先生。」

還沒等我應聲,他就在我嘴里塞了一支點燃的香煙,他則又開始細心揉搓起來。

「他的話少,倒挺殷勤的,」我想。

我正對著他的臉噴了一口煙。

這個玩笑似乎很投他的口味,他立刻使勁兒地拍著我,表示他的高興。

當他揉搓好了的時候,就從梳妝台上拿下一個小瓶,在我身上涂了一種玫瑰色的膏。我感到疲勞頓釋,肌肉又充滿了活力。

有人用錘子在銅鈴上敲了一下。按摩師退下,進來一個矮小的黑老太婆。她象喜鵲一樣饒舌,但是我從她那連珠炮似的話中,一個字也沒听明白,而她先是抓住我的手,後是抓住我的腳,做著鬼臉給我修指甲和趾甲。

ヾ巴黎的一條街。

鈴又響了一聲。老太婆讓位給又一個黑人,這一位表情嚴肅,一身白衣,狹長的額上扣著一頂棉織無邊圓帽。這是理發師,他的手靈巧得出奇。他很快地剪掉我的頭發,還真合適。然後,他並沒有問我是否喜歡留什麼樣的胡子,就給我刮了個淨光。

我饒有興致地端詳著我的面目一新的臉。

「昂蒂內阿大概喜歡美國式的,」我想,「這是對她的祖父尼普頓多大的不敬啊!」

這時,那個快活的黑人進來了,把一個包袱放在沙發上。理發師退下了。我的新僕人小心地打開那個包袱,我驚奇地發現那里面是一套白法蘭絨制服,與阿爾及爾的法國軍官的夏裝一模一樣。

寬大柔軟的褲子象定做的一樣。上衣無可指責,使我驚訝到極點的是,還有兩條活動的金線飾帶,我的軍階的標志,用兩條線子固定在袖子上。一雙飾有金線的摩洛哥皮拖鞋。襯衣全是綢的,好象直接來自和平大街ヾ。

「飯菜可口,」我咕噥著,一邊朝鏡子里滿意地看著。「住處井井有條。是的,可是,還有那件事。」

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第一次又想起了紅石廳。

ヾ巴黎的一條大街。

這時,掛鐘打了四點半。

有人輕輕地敲門。引我來的那個大個子白衣圖阿雷格人出現在門口。

他走過來,踫了踫我的胳膊,示意。

我又跟他走了。

我們仍然沿著一條長長的通道走著。我很激動,但是我從和那溫水的接觸中又重新獲得了幾分放肆。特別是,我不願意承認,很不願意承認,我感到我的好奇心越來越強烈。從這時起,如果有人來建議我重返白色大平原的路上,去錫克—薩拉赫,我會接受嗎?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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