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提早了。
他站在地道中,帽子上的松鸡羽毛碰触天花板,他的头转向光线。他的侧影并没有那样木讷笨拙。一副严肃的表情使他的五官平添了智慧和力量。
他将门拉上。
她一溜烟的冲入一个凹处,紧贴著墙壁。地道再度陷入黑暗。她屏息的倾听他走近,耳中充满自己的心跳声。
他走过去,步伐坚定、平稳,彷佛走过上百次似的。
“该死的钥匙呢?”他咒骂道。
扁线和群众的声音涌入地道。
绝望压迫著她。如果他回来寻找,就会发现她。她不能回到她来时的路,她别无选择。
若兰在改变、心意之前即匆忙走下地道,到达伯爵出现的地方。一到那里,她深吸一口气,一头栽向未知。
她感到如释重负,因为她发现自己正置身在偏厅外的走廊上。她将钥匙插入锁孔中,但转不动。
她力图镇静的踱向主要阶梯,出了前门。当她走在那条领她回到花园的小径时,一面哼著小曲。
几个小时后,当伯爵扶她下马车、和那位名叫艾恩的养猪户面对面时,她还在哼歌。歌声从她嘴上消失。
那位弯腰驼背、比若兰还矮的男人,月兑帽露出一颗如圆石般光滑、明亮的秃头。
“你好吗,艾恩?”她压抑口吃的冲动。
“好得像七月天的石楠花,小姐。”他答道,咧嘴露出缺牙的微笑。
他必定是边地勋爵的父亲。失望之余,她让自己满脸堆笑的细察他的农庄。
伯爵碰触她的肩膀。“你不舒服吗,小姐?”
他安慰的口吻和担忧的蹙眉使她恢复理智。“当然没有,爵爷。我玩得很高兴。”
他嗅闻腐臭的空气。“高兴才怪。我带你来这里真是白痴,安太太说我满脑子都是鱼,你肯原谅我吗?”
他的坦诚温暖了她。“我很好,真的。”
他将一根手指贴在脸颊上说道:“你早餐没有吃内脏吧?”
早餐似乎是几百万年前的事。“没,爵爷。我吃了火腿,谢谢你的关心。”
“内脏挺适合你的,你认为呢?”
她按捺不住困窘。“说到这个,我最好去看一下『福宝』。失陪,好吗?”她月兑离他的碰触。
“你在找这只小可爱吗?”那个养猪人指著伯爵的脚跟说道。
背叛的“福宝”坐得比女王还尊贵,灵性的目光注视著杜凯尔。
他轻拍它的头。“我相信我交到一个新朋友了。昨天我还以为它会将我嚼碎呢!”
他的手优雅、干练。“福宝”在他的操控下,欢喜的蠕动著。若兰不知道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肌肤上是什么感觉,这个绮想使她震惊。“它必定知道你没有恶意,爵爷。”她拍拍手,“福宝”跳起来,直窜到若兰身边。
“您来向我的“莎莉”要一撮毛的吧,爵爷?”养猪人说道。
“正是,艾恩。没有猪毛做不成鱼饵。”
艾恩笑道:“鱼虽然鲜美,”他搓揉著肚子。“但世上再没有比烤猪更棒的了。”
“我同意,艾恩。事实上,今天早上我的客人才向安太太表示了她对新鲜猪肉的喜爱。”
“是吗?我这里随时可以烤乳猪,你喜欢吗,小姐?”
若兰说道:“再喜欢不过了。令公子帮你烤猪吗?”
“公子?”他困惑地望向伯爵。
伯爵大声的吞咽。“呃,艾恩没有儿子。他的太太几年前跟人跑了,从此以后他一直单身。”
错愕的若兰不知道那个扑朔迷离的边地勋爵究竟在哪里。“对不起,”她说道。“我确信你的其他亲人能够安慰你。你的侄子、侄女其他的养猪人。”
“基德堡没有其他养猪人了,只有我。”
那么是那位怪客撒谎了。她觉得自己像初出茅庐般的天真、容易受骗。
“你的脸色不太好,小姐。”伯爵说道。
“要不要来杯水,小姐?”艾恩问道。
她逮住与养猪人单独谈话的机会,对伯爵说道:“您愿意为我拿水吗,伯爵?我渴死了。”
他迟疑的注视她。怪了,他似乎不愿意。
“在这里等著。”他碎步走向井边,在那里他们的侍卫正在喂马喝水。
等他走开一段距离,她说道:“艾恩,我猜想这一带每一个人你都认识。”
“是的,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斯威沼泽。”
她重新披上自信的外交官外衣。“我想你认识一位自称边地勋爵的家伙。”
他对著正在取水的伯爵横一眼。
“不,”她说道。“老天,不是凯尔伯爵,是边地勋爵。”
“你是指那个女人家们所津津乐道的家伙?”
若兰的、心跳停止,她早该料到他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我似乎记得那人提到自己颇有……男性魅力。”
他眯起双眼,低语道:“据说他穿著格子呢披风,帽子上有黑色羽毛?”
她兴奋地道:“正是。”
“他在夜晚出现,说话带著苏格兰口音?”
他的嗓音在若兰脑中回响。“是的,就是他。”
“而他自称边地勋爵?你确定?”
“确定。呃,我的消息来源非常确定。你见过他吗?”
“见过他?”他吨唇作飨。“没有人见过边地勋爵。”
“哦,真的。为什么?”
老人眼中闪著观望的光芒。“因为那个可怜的家伙在一百多年前就被英国人杀死了。”
这个不合逻辑。若兰说道:“那么我们说的不是这个人,那人名叫艾恩。”
养猪人从帽子上挑出一根稻草。“他有没有说他是来自巴利的牧羊人?”
“不,他是养猪人。”若兰感觉他们似乎在兜圈子。
“哦,是的。这个人我知道,”他缓缓点头。“充满风流韵事。我祖母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那么就不是这个人。”
“你是高地姑娘吗?”
“是的,马家人。”
“我就说嘛,”他盯著她左肩上一点。“因为你的头发。难怪他会找上你,他一向找漂亮的小姐。”
若兰开始踱步。“你很好心。如果你告诉我到哪里可以找到这个人,我会很感激的。”
“没有办法。除非你惹些麻烦,边地勋爵就会出现。去问咱们的好爵爷。”
若兰不知道何者比较荒唐。是她昨夜遇见鬼这件事,还是杜凯尔是受人尊敬的领主这件。
她决定朝另一方面著手。“什么样的麻烦?”她问道。
养猪人再度端详他的帽子。“就是那件开天辟地以来的麻烦——边界的问题。”
“你是指那些烧杀掳掠的问题?”
他的头扭向井边。“领主来了。你问他吧!”
伯爵走过来。一手提著一桶水,一手端著一杯水。“给你和你的狗。”
“谢谢。”她说道。
“我错过什么了吗?”他的目光从她转向养猪人。
若兰握著那只冰冷的石杯。“我们正在谈论边地勋爵。”
他眉开眼笑。“基德堡里人人都喜欢谈论他的传奇,我自己也不例外。我的第一位女家庭教师就发誓说他曾送她一束石楠花,她还一直戴在头上呢。”
“我遇见一位自称边地勋爵的人。我保证,他不是鬼。”
他宽容的微笑。“真有趣,这样你就可以向你的孩子讲述边地的幻想及传奇故事了。”
他安抚的口吻激怒了她。“我从来不幻想,爵爷。”
“那么咱们俩是气味相投。神仙故事和浪漫小说一向使我感到无聊。我喜欢历史或是有趣的农渔牧技术改良论文。”
“我绝不会阻止你和主人分享你有趣的故事。”
“你太仁慈了,小姐。不是吗,艾恩?”
养猪人大声的吞咽,彷佛感到受宠若惊。“我去抓“莎莉”过来。”
伯爵搓著双手。“好极了。咱们就来拔一点乳猪毛。”他转身要走,但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