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急于拋开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茱莉打开马车门闩。雷克抓起自己的披风放在膝盖上,然后拿起她的为她披上。
“你准备好扮演导游了吗,茱莉?”
他不该穿绿色,她想道。他应该穿淡褐色。“如果你答应扮演绅士。”
他眨眨眼睛,引起她注意他的长睫毛。
派迪打开车门。当他看见茱莉坐在雷克旁边,脸上的笑容消失。
“不要小题大作,派迪,”雷克说。“不要训活。”
车夫咂嘴作声。“适合散步的夜晚,船长。让我帮你穿上披风。”
雷克下马车,蹲低身体让派迪为他服务。充满男人味。他伸出手。她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手指上代表着身份地位的图章戒指。这个戒指承诺着她能够送所有的邮童去上大学或是商业学校。
“茱莉?”
她抬头,他皱着眉头。“你聪明的脑袋里想着什么关于我的坏事?”
她有点恼羞成怒。“谁会想你的事。”
他的目光说明了他知道她在说谎。“给我一个微笑,”他哄她。“皱眉的女人最能引发我放荡的本性。”
她没有回答,让他扶她下马车,心里十分怀疑自己有能力拒绝他做出来的任何事。
第十章
年轻小姐应该留心有多少眼睛正观察着她们。
──蓝毕梧,巴斯城规
“让我来。”雷克拨开她的手,为她系紧披风。
他的手指碰触她的脖子,她再次为他皮肤粗糙的感觉感到惊讶。他有一双劳动者的手。
他像个巨人般站在她面前,她的眼睛虽然尚未适应黑暗,但是她知道他在微笑。她强烈地感觉到他的存在,闻到他身上的柠檬清香,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察觉她的存在带给他的真实喜悦。真实?不可能,因为齐雷克只是另外一个企图利用她偿还她父亲勒索的人。
她可以暂时忘掉他来巴斯城的原因吗?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的防卫逐渐撤守。
“看见巴斯大教堂的尖塔了吗?”她问,指向城市中心。
“是的,”他的声音充满惊奇。“还有河流……哦,老天,它闪亮如水银。”
“有人说这条河像两把相连的镰刀。”
“我看得出来。”他伸长脖子,搜寻天空。“哪一边是北方?”
她感到惊讶。“我以为水手是靠星星指引方向掌舵的。”
他吁口气,盯着靴子,所有的生气从他脸上消失。“太多云了,而且,我从未真正掌舵驾驶船只。”
“你的罗盘呢?”
“我并不随时把它带在身边。”他回答。
她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他的心情突然改变。也许他不喜欢泄漏这么多私事——尤其是对她。可是他说他想做朋友。
她拋开失望,指出方向。“这是北方。”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世纪以前,保皇党和圆颅党在那里打仗,”他若有所思地说。“英格兰全军覆没。”
“你的祖先参与了那场战争,是不是?”
“是的,齐家死了五个人。”
齐家参与了英国历史上的每一场战争。“你的家族和英国历史密不可分,”她说。“你应该娶个公主为妻,而不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女邮政局长。”
“你,声名狼藉?”他笑了起来。“我不相信。你做了什么,遗失了一封寄给国王的信?”
她会告诉他自己可耻的过去,但是有个条件。“告诉我你的秘密,我就告诉你我的。”
“我收回这个问题,”他说。“我们今晚不要谈任何秘密。”
“不谈,”她说,她的心充满希望和爱。“我们只要和对方在一起。”
猫头鹰唱起寂寞的歌,它的歌声溶入夜风的曲调中。她看向枯树寻找猫头鹰,可是她的目光停留在齐雷克脸上。
他专注地观察地形,视线不时地回到北方。最后他指着南方。“那里。”他的眼睛闪动发现的兴奋。“那块平坦的三角形土地就是小沙瓦山。”
茱莉虽然感到困惑,但是急于回到他们刚才笑闹的气氛中、“看来你不需要导游。”
他轻声地笑,摇摇头。“那么我们谈谈你。”他用肩膀撞她的肩膀。
“你在哪里长大的?”
“在法国的修道院。”
“你喜欢法国食物吗?”
她笑起来。“不得不吃。”
他再次撞她。“你一直想做邮政局长?”
他是真的想和她做朋友﹒除非他是想套比她的秘密。“不,不是那样。”
“余夫人告诉我文娜是以前的邮政局长。”
茱莉想起自己没有依靠的童年。“是的,她要我来和她住在一起。”
“你没有其它的亲戚吗?”
只有一个在乎外孙甚于自己女儿幸福的父亲。“没有。”
“你帮助她处理邮政。”
“是的。她有许多好点子,可是没有时间付诸实行。”
“譬如……”
“扩展业务,增加营运线。我们现在有布里斯托和威尔两条包里路线,很快就会有一部伦敦快递马车。”
“这一定是你的主意。”
茱莉记得那场争执。“外婆已经不再反对了。”
“她发生可怕的意外,所以你成为邮政局长。”
“啊,不。我那时已经是局长了。”
“她发生意外时你才十九岁。你什么时候成为局长的?”
“十八岁。”
“真的?那时候担任邮政局长不嫌太年轻了吗?”
在巴斯的第一年的阴影笼罩着她,就算她和雷克成为好朋友,她也永远不会透露那年夏天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我们……我需要钱以及做点事打发时间;外婆的钱不多,在她发生意外之后……”
“我无法想象文娜夫人像你一样教导道格和其它男孩。”
“她没有。外婆担任局长时,都雇用成年男人。可是我太没有经验了,所以雇用道格这些男孩。”
他再次搭着她的肩膀。她想靠在他的身上,可是不敢这么放肆。
“你给他们一个家,和未来的希望。这是非常高尚的。”
“我一点也不高尚。如外婆说的,我是个聪明的企业家。”
“这口气听起来像羞辱。你做一件好事,她却说得好象你的行为是出于贪婪。”他握紧她的肩膀。“你也这么觉得吗?”
“刚开始,是的。”她说实话。“可是我只是误解。外婆绝不会伤害我。”
“你时常为她说的话生气吗?”
她感到一阵羞愧。“只有当我自傲和自私的时候。”
“哦,我不相信你会自傲或自私。”
她是想诚实以待,他不该反驳。“随你喜欢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吧。”
“我以前相信我是被魔鬼丢在齐家门口的弃儿。”他笑着说。
“为什么?”
“因为我的母亲这么告诉我。”
“她怎么能够对你这么残忍?”
他注视她的兜帽边缘的毛,轻声地说:“我猜她是嫉妒,因为她不再是注意力的焦点。”他微笑,转转眼珠。“齐家的继承人总是会引起骚动。我的父亲,我的叔叔们,甚至她的家人一天到晚谈论的都是关于我的话题。所以,有时候甚至爱我们的人也会伤害我们。”
茱莉觉得他这句话是为她说的。
“不要谈我了﹒”他说。“告诉我收留道格的时候你几岁?”
她的生活在那天改变了。“刚满十七岁。”
他皱眉,看起来非常严肃。“十七岁?”
她差点大笑。“是的。外婆慷慨地帮助我。”
“你是她的一切。”他悲哀地说。
他的语气令她生气。“是的,而她是我的一切。你为什么威胁要把她送去北方?”
他张大嘴巴。“送她去北方?我没有说过要送她去北方。我告诉文娜我要送她一座庄园,地点由她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