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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 第16页

作者:安妮塔·蓝伯

橘色丝绒一闪,攫住她的目光。她往左边望去,看见路阿德直冲她走来,这个天性挑剔、小气易怒的裁缝,是她第二个不愿与之交谈的人。除了衣着俗丽,他还把头发梳成萝卜状,上面罩着一顶灰扑扑的假发。

“茱莉小姐!”他怒冲冲地说。“我必须跟你谈谈邮件的事。”

虽然明知他故意找碴,但仍只能紧抓着工作这个安全话题。“有什么我能效劳之处?”

他昂首挺胸说:“好个坏邮童没有来取我的信件。”

她放下杯子。“那个少年是施昆彼,而且他没有去取信是因为你不肯付寄往伦敦的邮资。”

“邮资是对方付。”他得意地咯咯笑。“除非你擅自改变了规定。”

可怜的昆彼经常受这庸俗家伙的唠叨。她很想骂他是个欺凌弱小的自私之徒,但骂人不是解决之道。巴斯城一向谣言鼎沸,只要有人说她不克胜任邮政局长之职,要不了几天就会造成众口铄金的后果。此刻她跟路阿德的谈话已引来了一群“关心者”。余夫人和薛小姐已凑上前。等到她看见潘裘丽,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反驳对方。

“你明知我并未改变规定或违反它。”压低嗓音,她说:“你寄的信件,伦敦那边的收信人拒收,施昆彼把最后一批信还给你时已经跟你说明。而且来回折腾,花的是我的钱。”

他瞳孔凸出。那顶滑稽的假发滑落在他的额头上,露出与他的外套一样俗艳的红萝卜色头发。“他来取信时我已给了他每封信四便士的邮资。你去那孩子的口袋找我的钱,一定会找到。”

茱莉立刻心生保护的冲动。“这是一项严重的指控,路先生,施昆彼不是小偷。”

“晤,我说他是。如果他像他母亲以前那样,向我讨几个铜板,我会给他一便士。我是个慷慨的人。”

慷慨?她心想,这吝啬的铁公鸡经常涂去地址,一个信封用两次。但无论他用什么法子,她绝不发脾气。她小声说:“此时此地都不适宜谈公事,路先生,我会调查这件事,明天给你答复。”

他这才好似突然意识到有旁观者说:“哈,好,那么,明天再谈。”调正假发,他快步走开。

庞杜比跨入她的视线。“等我当上邮政局长,我会把那个姓施的小表送回莉莉小巷,跟那些乞丐小偷放在一道。”

这无情的话令她的耐性崩断了。她已受够了这些毫不关心别人的狂妄自大的男人。“你要当邮政局长,等温泉干涸吧。”

他嗤鼻一哼,紧抓着外套的大翻领。小拇指上烟语闪耀着熟悉的钻戒。

“没错,”她脆声说。“你是常败将军。”

“我会出比你更高的标价。”

“你永远拿不出更好的价码,不过,欢迎你竞标。”

潘裘丽插入他两中间。“请你走开,杜比,否则我会告诉蓝先生你在女士面前争先恐后。”

他霍然转身大步离去。外套下摆扑扑作响。

裘丽挽住茱莉的胳臂。“那家伙胆小如鼠。”

茱莉叹口气,看看她的同伴。“而你的项链真漂亮。”

她骄傲地一笑说:“是新的。”

茱莉想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珠宝首饰。不过,她并不怨悔。失去她母亲给的宝石使她了解男人和自己,得到宝贵的教训。“咱们去女士休息室,你可以告诉我如何用一对山羊换来一条蓝宝石项链。”

裘丽故意叹口气。“可以。可是你得告诉我雷克爵爷的事,我认为他是只小绵羊——漂亮的小绵羊。”

雷克觉得如果还要再勉强对痴痴傻笑的小姐或卖弄风情的贵妇微笑,他的脸会裂开。可恶的目中无人的安茱莉,和她那超级殷懃的护卫者。难怪她早先那么殷切接受他今晚的邀请,她早就知道他无法跟她跳舞。可恶的蓝毕捂和他荒谬的社交规则,该死的茱莉居然未事先警告他。

懊死的我居然低估了她,他心想。

再也不会了,他暗自发誓。他知道什么方法能教她听话守分。想打败他,嗯?哦,这位局长小姐可要大吃一惊了。而且蓝毕梧也该受点教训。

一小时之后,他拿着另一把稳赢的牌,享受报复的快感。那姓庞的家伙和姓路的裁缝已各自输了四百镑。有巴斯之王做他的牌搭子,雷克不可能输。庞路二人坐等宰割吧。

雷克感到异常痛快,咬着雪茄的方形嘴,盯着他稳赢的一手牌,他估计这手牌至少可以赢一千镑。

庞杜比靠回椅背上。“我说,雷克爵爷,虽然你和你的局长小姐已经定了婚期,我倒很乐意替你们印喜帖。茱莉所有的邮务时刻表都是我印的,路兄和蓝兄可以证明我的印刷品质。”

嗜赌的蓝毕梧专心看他的牌。“咱们别急,杜比。这项婚事是件大事,而且是私事。”

印刷商好似被打了一巴掌缩起身子。

裁缝师眨眨眼睛,将他贪婪的目光自雷克那一叠筹码移开。“我以为这项婚事只是个笑话——跟其它几次一样。”他唐突无礼地又添上一句:“你不是真要套上那个女人的手铐吧?”

“闭嘴!”蓝毕梧说。

雷克说:“世上有各种不同的手铐,你知道。”

裁缝瞅着雷克说:“她是个蛇蝎女人,尖嘴利舌,杜比可以作证。”

“齐家人自有驯服女人的方法。”雷克低声道,纳闷庞杜比和茱莉之间到底有何嫌怨,但是既然茱莉仍照顾姓庞的生意,那么问题绝不在邮局。

路阿德手肘放在桌上,倾身凑向雷克。“她净找莉莉小巷的乞丐和小偷当邮童——就像昆彼那小孩——给他们穿上制服,让他们跟诚实的市民打交道。她竟然这样做!”

蓝毕梧啪的一声把牌按在桌上,冷静的神情消失了。“路阿德!”他吼。“你竟敢如此?你没有理由批评茱莉小姐,她是个慈悲的天使。”

庞杜比望着情势演变,居然满意似的笑了。为什么?茱莉说过什么?对了,印刷商要她的职务。

脸色胀红的裁缝舌忝舌忝唇。“也许我的话说得唐突,可是我告诉你,”他摇着手,愚蠢地露出了他的牌。雷克知道下一句会是什么。“她不该做男人的工作。等庞兄当上邮政局长,邮件的往来就会有所改善了。”

好奇之下,雷克说:“你跟茱莉小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这小偷又是怎么回事?”

毕梧说:“我相信这是个误会,而且显然是茱莉小姐和路兄之间的公事。”

茱莉是个职业妇女,这件事实仍旧令雷克感到怪怪的。不过,他的人生不也做了奇怪的转弯吗?

裁缝受到鼓励,壮起胆子说:“是施昆彼那小表。我经常说,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种,他跟他那小偷父亲是一坵之骆。”

昆彼是小偷?不会。雷克滑到脸颊割伤时,那个开朗的孩子差点哭了,那孩子没有偷窃的欺骗本质。

“你跟茱莉小姐谈过那孩子的事吗?”雷克问。

“约略谈过,”裁缝说。“她明天早上会向我报告。”

雷克决意要在现场。“那么,我相信她会的。”

庞杜比耸耸肩,打错了一张梅花十。

路阿德原本紧握着剩余的两张牌有如它是护身符,见到庞杜比打出梅花十,他微笑了。揩去眉上的汗水,他打出一张J。

“哈哈!”蓝毕梧哈喝,打出八点。“亮出你的老K吧,伙伴!”

胜利的满足感冲向脑际。“就听你的,伙伴。”雷克动作俐落地亮出老K,推开这一轮的四张牌,然后打出最后一张Q,赢得最后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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