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个女人?”
她的嘴像蛤蛎似的猛烈合上,但他已猜到答案。“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她简直花了一辈子时间在穿针线。等到她再度转向他时,她已恢复了巴斯城邮政女局长的面貌,不再像只羞怯的猫儿。“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且并不愉快,令我不想对生命中的过客重述。”
“我不是过客,茱莉。”
她纤美的手指碰碰他的脸。“别动,否则我们会在这儿折腾一夜。”她凝视他。“这一下会痛。”
他像个石头人似的一动也不动,让她用针缝伤口,但他的脑子却像漩涡似的转动不停。她的近在飓尺带给他无比愉快之感,令他忘记缝伤的疼痛。她颈项散发出欧薄荷的清香,她的酥胸有如甜薄荷。她未着浓妆,只淡淡刷了一层粉,雀斑隐约可见。他渴想用指头划过她高贵的鼻梁,柔和的双唇。她咬断第一针时粉红色舌尖探出樱唇。哦,那舌头。
她困惑地眨眨眼。“你喜欢缝伤口?”
如果他对她说明白,她会飞奔而逃。咳去喉中的梗块,他勉强道:“我在想自己真幸运,操针的是你而不是艾森。”
“哦。”
她的口气显得失望,眉头微蹙。要命!猫儿从藏身处跑出来了,而他打算布施它爱吃的女乃油。“你缝得很好。”他说。
她的嘴角再度翘起。“你怎么知道?我可能正把你的耳朵缝到脸上。”
他大笑。
“别动!”她的双眼闪过一抹笑意。“别再动,免得我弄坏了伤口,把你弄得像一块补钉。”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海军不会在乎。”
她深吸一口气。“海军有你真幸运。我想你应该是个好军官。你一定急于回到船上。”
他更急于带她进洞房。“不一定。”
“你很会带那些邮童,再次谢谢你。”
他被自豪胀满的胸膛紧绷着纽扣。一股股欲火涌向他,他悄悄将双手合在腿上。“你不必谢我。我们要去跳舞的,记得吗?”
她拿起剪刀,带着完成的意味,剪断丝线。“我会在魏家俱乐部跟你见面,但是你不能再吻我。你是我生命中的过客,记得吗?”
别理她的话。他打算从头到脚吻遍她,还要吸吮中间的每一处甘美的部位。
“我的想法不然,局长小姐。”
第四章
因家世背景而产生的势利观念,在文明而开明的巴斯城没有立足之处。
──蓝毕梧,巴斯城规
“雷克爵爷把他的手枪交给我,命令我假如那个土匪敢动一根指头,就可以开枪轰掉他的两个蛋。”
邮务室迸出一阵男孩子童稚的哄笑。
“姓杜的全身直打哆嗦,”贺亚伯吹嘘道。“而且像个酒鬼去做礼拜似的呜呜哀鸣。”
没有人注意到停在门口聆听的茱莉。
盘腿坐在分类桌上的亚伯巨细靡遗,而且显然加油添醋地描绘如何追捕到邮件劫匪。一群小男生团聚四周,表情痴迷而神往。亚伯举起拳头,闷吼一声,拳头用力往上一挥。“我们把他揍得差点上西天,真的。”
茱莉咳了两声,跨入邮务室。
“要命!”亚伯跃到地板上。他的听众转身傻瞪着她。
亚伯腼腆地低下头。工作台上仍摊着信件和杂志,分类柜的格层仍是空的。她知道他整个下午都在重述他的历险记,并没有将信件整理分类打包。
她威严地瞪他一眼。“亚伯,这批信件天一亮就会送往布里斯托,是不是?”
“是的,小姐,铁定送出去。”他赶紧抓了一捆杂志。“咱们快动手做活了,小伙子们。”
他们像鸡见到黄鼠狼似的,四散窜至各人的岗位上,娴熟的手指迅速传递信件。
年纪最小,才九岁大的施昆彼,手握一叠信件向她凑近一步。“小姐,看你的样子呵,黑衣服佩上珍珠,好漂亮。”
她对他笑逐颜开。这袭黑色晚礼服和搭配的黑色舞鞋是外婆送的礼物。茱莉从未穿过。那双鞋子令她原已畏人的身高更添两英寸。不过,今晚她不必担心会俯视她的舞伴了。齐雷克是她的舞伴中最高的一个。
昆彼摇摇头。“你比选美皇后更美丽。”
“而你是个很有风度的小小奉承家,施先生。”
大教堂的钟声响起。邮童们停下工作,数着每一下钟声。听到二十四响,亚伯说:“李奇蒙公爵来了,黎丝说的。”
以钟声召告贵族光临是毕梧的另一个风俗,但今晚茱莉无暇顾及典礼。“昆彼,”
她说。“你数完次要信件了吗?”
大大的浅褐色眸子盯着她丝裙上的一撮撮珍珠。“哇,还没有,小姐。”他跳回原位。“糟糕,我才从本地邮袋中把它掏出来。我不会再把它送到伦敦,我保证。”
“那你刚才一直在做什么?”
他指着其它男童。“亚伯在告诉我们他如何逮到杜克劳,又把他赶走的经过。他不能让姓杜的抢了邮件和穷人的钱还逍遥法外。”
她既感激又恼火,心情沉重。她会打发雷克爵爷上路,跟前面六个一样;但是她不能马上做,他才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帮助她。他的身份也太重要,无法闪躲。
她动手月兑下手套;没有道格从旁监督,邮童会在这儿整理几个小时还弄不好。她不能要墨林来处理,他在伺候外婆和应邀来晚餐的牧师。“邮件应该已经分类打包,各位先生。”她无奈地把手套和手提袋放在一边。
“我们可以处理,小姐,”亚伯央求道。“你要去魏家俱乐部。”他看看钟。“现在六点十分了,你会迟到。”
“女士向来迟到,亚伯。不过,邮件可不然。”
他的浓眉皱在一道。“雷克爵爷说你会跟他跳舞,是真的吗?”
这话令她心慌意乱,她坚决地想让心跳正常。她何必焦虑?他已答应不再吻她。为了回报,她应该让他尊严无损地离开巴斯城。“也许会。”
双手叉腰,亚伯说:“我打赌他会令所有女士疯狂着迷。他告诉过我有一年秋收时节,在殖民地为一位女士差点跟人决斗。是一个造船商的女儿,看上了他,她的另一名追求者眼红吃醋。”
茱莉低声喃喃道:“那么她肯定需要戴眼镜。”
她走到工作台,拿起一叠信,转向分类柜。厚羊皮卷,盖着花俏印信的官方文件,与斜体书写、香味扑鼻的私人信件共享一个格层。“绅士季刊”与“科尔街新闻”及“赛马月刊”放在一起,一时,房中充满纸张滑过木质桌面,和信封内钢板的叮当声。
堡作这么繁重,她心想,回馈却这么少。她看看专心工作的邮童们。这些少年应该要有出头的机会——只要她担任巴斯城邮政局长一天——她会让他们得到这个机会。想到这次邮件遭劫的后续危险,她说:“各位。”
“仔细听。”亚伯挺胸喊。
他们个个挺胸立正,一张张信任的脸孔转向她。“邮件被劫之事,我们一定要守口如瓶。万一庞杜比或任何人得悉道格的不幸遭遇——”
“没有一个人会说出去,小姐,”亚伯说。“谁若吐了一个字,我会找他算帐。听到吗,小伙子们?”
他们个个瞪大了眼,点点头。
茱莉从眼角看见亚伯又看看钟。歉疚令他年轻的嘴角往下撇。
“雷克爵爷说,逮捕杜克劳时你帮了很大的忙。”她说。
他咧嘴笑了。“我们让姓杜的败类尝到国王的正义滋味,真的。”
这句话,也是雷克爵爷的翻版。崇拜英雄对他们无益。这些少年必须把雷克爵爷当成普通人,她可不愿一旦他走了,一屋子少年都拉长了脸。“我了解杜先生的出拳神出鬼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