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晴,麻烦你将她的脚伤裹好,我去叫人来把这里收拾干净,顺便派个人在门口守着。”沈梓秧也在说给姚心妍听。他转身想要离开,然而,又不放心地转头——
“宝晴。”他低唤一声。
“什么事?表哥。”宝晴转身询问。
“替我看好她。”沈梓秧担心地望了望姚心妍,离开前,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句。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宝晴撤了撇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应他。
陈宝晴回身,走到了姚心妍的脚跟前,拿出了一条长长的布巾想要替姚心妍裹伤。
“不要,我自己来。”姚心妍缩回脚,伸手拿起了布巾,一圈一圈的缠绕着。
“你的脚好小,真是好看!”陈宝晴忍不住出声赞美。
姚心妍一脸沉默地看着陈宝晴,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再看着她的一双大脚。
宝晴看她眼中并没有轻藐,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娘去世得早,爹爹又忙着刀厂的事,没有人很得下心来帮我缠脚,唉!都怪我自己,怕痛,才拖到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男人就是喜欢这样的小脚是吧?表哥也是吧——难怪——”宝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怨自艾了起来。
“他是谁?”姚心妍问。
“什么?你说什么?”宝晴回过了神,凑上耳朵问。
“你说的表哥是谁?”姚心妍有气无力地问道。
“他吗?他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陈家口,擎天刀庄的当家——沈梓秧。”
沈梓秧——沈梓秧——为什么这个名字好耳熟?姚心妍在心中反复不停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的母亲是我姑姑,他们是在十一年前回来陈家口的,虽然他们姓沈,但是爹爹说他仍然是陈家惟一的男孙,所以爹爹去世以后,就将擎天刀庄传给他了。咱们擎天刀庄的功夫,是大江南北无人能比的,炼出的刀剑利器更是千金难求。”宝晴说得口沫横飞,但又觉得意犹未尽,跑出了房门,没一会儿,手里就拿着一把短刀进来。
“瞧!这便是传闻中削金断玉的宝刀!江湖上的人都梦想拿一把咱们的擎天剑和断玉刀。就连刀庄里铸剑、炼刀的人,个个也都会使刀舞剑,这黑道白道都要怕咱们三分呢!”宝晴自顾自地说完后,顺手就将短刀放在桌上。
宝晴看了看姚心妍,忽然间想到了她的处境,这又转了话题。“也难怪你会以为他们是一群盗匪。其实你和表哥从小定过亲,他不过拿回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可是姚家和沈家十几年来早已经互不往来,姚家的人也已不认这门亲了,才会把你嫁到阳谷县的魏家,所以你们的亲事根本作不得准的。”
“你——你骗人,这不是真的。”姚心妍胀红着脸,不敢置信地说。
“哼!我正希望这不是真的。姑姑从小就告诉我,表哥有个媳妇儿在蟠龙镇,起先我还以为姑姑在骗我,想不到是真的。哼!我才想给表哥做媳妇儿呢!哪知道半路杀出来你这个程咬金?!唉哟!”宝晴两手搞着嘴,惊讶自己说出了深藏已久的内心话。
须臾间,两人在屋内相对无言,各有所思。
“好了!好了!你可千万别再寻死,这里没有人会害你的。表哥劫轿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宝晴不耐烦地说着。
姚心妍隐隐感到宝晴的敌意,于是缩回被窝里,默不作声,一股傲气使她不想再低声相询。
“不过,如果你想走,可没有人会拦着你。”陈宝晴说完眼睛故意一瞥桌上的刀,随后便带上了门走开。
姚心妍心念起伏,双目微睁微闭,不多久就虚弱地睡着了。
第二章
“救我——救我——不要走——不要走——”姚心妍昏迷中声嘶力竭地喊着。
“嘘——不要怕,不要怕。”
沈梓秧抱着姚心妍,轻轻拍着她的背心,哄着她。
“他们全都不理我,他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我好怕,我好怕——”姚心妍靠着他宽阔的胸肩,半梦半醒地呓语。
“你是在做梦,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别怕!”沈梓秧拥着身边的软玉温香,嘴里喃喃不停地安慰轻哄着。
他见姚心妍脸上的肌肤苍白透明,像月光下闪动的白雪。
那一张桃花心瓣的脸,就像十七年前,他捧在怀里那婴儿的脸——
十七年前,桃花盛开。
桃花庄的主人姓沈。
沈庄主的知己兼总管事姚势天和他的夫人姚氏——苏蓉芝,正在沈家主人的前厅摆满月酒。
他们惟一的女儿出生刚满一个月,筵席就摆在两排桃花树的正中央,被一株株、一簇簇的红粉掩映着。当姚管家的夫人蓉芝怀抱着女婴并肩与桃花庄的夫人沈氏——陈绣走出厅堂时,一阵清风轻抚,桃花枝叶摆动,筛下了满园花瓣,点点星星地飘落在她们的身旁。
“让我抱,让我抱!”一个六岁俊秀的男孩蹦蹦跳跳地跑来,两手举得半天高,急着要抱女婴。
“梓秧,别急,孩子还太小,等你再大一点,姚婶婶一定会让你抱的。”沈夫人笑道,爱怜地轻抚着儿子的头。
“我不小了,我已经六岁,我也开始练功了,我可以抱的,我可以抱她的!”男孩不愿放弃,频频跺着小脚说道。
“哈哈哈!儿子啊……你不过练了个把月的功,就这么神气了,你们看!他已经等不及要抱老婆了!”桃花庄的主人沈照川捧月复大笑,他的结拜好兄弟姚势天,好不容易有了弄瓦之喜,他们沈家比谁都高兴,还为此大摆筵席,俨然是自己的喜事一般。
“是啊!这玉环是咱们的定亲信物,来,蓉芝,你收下吧!”沈夫人将手上玉色晶莹的玉环放在姚氏的手心里。
“绣姐,这太贵重了——”苏蓉芝客气地推拒后还是决定收了下来。她们亲密得恍若手帕之交,拒绝了,反而见外。
“来,梓秧少爷,抱抱你还没过门的媳妇吧!你知道吗?心妍是你的,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呀!”苏蓉芝弯身,信任地将女婴放在小男孩的手上。男孩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怀抱着女婴,心底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女娃儿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直溜溜地看着他打转,犹如春花初绽,格格娇笑。
“她在笑呢!她在对我笑呢!”小梓秧好高兴,她为他笑了!
“绣姐,看来心妍还满中意咱们为她挑的女婿呢!”苏蓉芝笑道。
“可不是,你看梓秧都舍不得把心妍还给你了,我看啊!今天咱们就把心妍娶回家好了——”
沈照川看着自己的儿子,满心骄傲地笑道:“梓秧,这是你的媳妇呢!喜不喜欢啊?哈哈哈——”沈照川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四周。
“真的?”她是属于他的。梓秧深深地吸一口婴儿的体香,用他的脸轻轻触碰她丝绒似的女敕颊。真不敢相信,这小仙子般的女婴,像珍珠一样的宝贝,竟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他将女婴怀抱得好紧好紧,像抱着玉瓷女圭女圭一般,生怕会把她跌碎了。
陈绣和苏蓉芝见梓秧这般疼惜心妍,两人含笑,互换了一个相知的眼神。
陈绣和苏蓉芝是在枫林镇一块长大的玩伴。陈绣在七年前嫁人豪门富商的沈家后,两人就失去了讯息。姚势天因经商失败,流落到蟠龙镇,正巧沈家有个管帐收田租的缺,经人介绍给姚势天,她们俩才又重逢相认。沈家不但收容姚家夫妻,还让他做了总管事。不到两年,姚势天便得到了沈家的倚重和信任,姚夫人陈绣和苏蓉芝两人更是亲如姐妹,时常是形影不离,加上初生的女婴即将成为沈家未来的媳妇,姚势天在沈家的地位自然愈显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