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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状元 第34页

作者:素心

“你真的是周不华的义父?不会是想来骗吃骗喝吧?”龙朝霞哼声。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金开连忙澄清,双手连摇:“我真是元宝的义父,这怎能假冒得了,一对面不就拆台了?冒认王爷的义父是杀头的大罪,我再有十个胆也不敢啊!”

有人端上茶来,龙朝霞管自从容坐下,端起慢饮,不理会招呼金开。

金开左脚丫蹭着右脚丫,尴尴尬尬的站在堂中。

“请问──元宝──不不,是不华,他在家吗?”金开鼓勇而问。

“你没眼睛,自己不会看?”

吃了个老大没趣,金开赧赧的闭了口。看这情况,周不华不在家中。隔了好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又问:“请问,不华的媳妇在这儿吗?”他想周不华既大难不死,秋别也一定和他在一起。

龙朝霞不知他指的是秋别,以为他在暗示她毫无为人子媳之道,冷冷道:“她在。”

金开大为高兴:“那能不能叫她出来?”秋别对自己孝敬有加,见了她,必会妥善安顿自己,不用在这里跟这什么公主大眼瞪小眼。

“我就是周不华的妻子,你叫我要做什么?”龙朝霞冷笑道。别以为他是她公公,就妄想要她执礼伺候,门都没有。

“妳?”金开张大口,老半天才合拢来。他听错了吗?“不不,我说的不是妳,是秋别啊。不华的妻子怎么会是妳?”

这真是个惊人的秘密,龙朝霞锐利的眼光扫过来,追问道:“周不华的妻子叫秋别?她姓什么?姓伍吗?”

“我不知道秋别姓什么──”

“爹!”一声断喝制止他再说下去,周不华回来了。

从官署办公回来,就听门房报告金开上门来认亲了。周不华又惊又喜,这可说是他连月来唯一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匆匆奔到大厅,却听见金开和公主的对答,当下急忙断止。

“元宝!”金开乍见爱子,几乎不敢相认。居移体,养移气,今日的周不华早非昔时的小乞丐。如今的他温雅斯文,雍容有威,完全换了一个人。

“爹!您来了!孩儿找得您好苦。”不避污秽,周不华伸臂抱住金开,孺慕之情流露无遗。

金开微微哽咽:“好孩子,爹还以为你死在江中,你可知我哭了多少眼泪?”见周不华英华秀发,远胜往昔,如今身处富贵,仍不忘他这个低下卑贱的乞丐爹,激动爱惜之情难以言喻。

双臂所抱着的身躯干枯瘦弱,周不华眼眶湿润,柔声道:“爹,您一定吃了不少苦。”

“不苦!见到了我的好儿子,我什么苦都没了。”两父子相视一眼,抱头痛哭。

天下最可贵者,莫过于至性亲情。旁人看来毫无所感,唯有当事之人才知亲恩深重,没身仍无以为报。能在膝前承欢孝养一天,就是莫大的福报。周不华纯孝感格,可说是穷通不移,生死不易,世上几人如他?

龙朝霞叫道:“你给我说清楚,伍秋别是男是女?『他』是周不华的妻子吗?”她可没忘了追问到底。

两父子转头过来,周不华一脸戒慎。

“秋别她──”

“爹!”秋别女扮男装是杀头大罪,此事万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金开不明事情始末,差点溜口说了出来,周不华插口拦阻道:“您一路风尘,一定很累了。孩儿差人替您准备热水食物,先洗澡后大吃一顿,好好睡个觉。”

“本宫有话要问这个臭乞丐!”周不华胆子愈来愈大,居然不把她这位公主放在眼里。

“我爹累了,妳要问什么问我就是。”

“我就是要问他!”龙朝霞上前逼问,周不华一臂横在金开身前,让她难以逾越雷池一步。

“我说了,妳有什么事问我也一样。”周不华把金开保护得严实不漏,送他入内。

龙朝霞气得咬牙,看他愈是防备,更可见其中大有文章。好!有本事你就把你那个臭乞丐爹藏到人烟不到的鬼地方去,本宫非把这个秘密挖出来不可。

☆☆☆

周不华挽袖伸臂,亲自为金开打水沐浴,换上洁净衣衫,整个人焕然一新。

仆人将饭菜端到书房中,周不华频频添菜劝饭,金开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险些把舌头吞了下去。

饭毕金开摩挲凸起的肚月复,打了个饱嗝,露出满足的笑容,想起一事,问道:“元宝,那个公主怎么会在你家里?”

周不华沉默半晌,道:“她是我的妻子!”

“什么?”金开跳了起来,原本还有些昏倦不济,这会儿全被惊醒了:“你说她是你的妻子?那──那秋别呢?我的好媳妇去哪儿了?”周不华面有抑郁,金开想的却是他富贵之后喜新厌旧,抛弃糟糠别娶,失望之余气急败坏责备他道:“你是不是有了新人忘旧人,把秋别给抛弃了?”

“我没有。”

“那她人呢?你把她叫来。”

周不华将落江之后,一直到上京赴考,皇帝赐婚,秋别执意要他娶公主之始末,简略说出。金开才知自己冤枉了周不华,歉声道:“原来这是样,好儿子,爹错怪你了。”想周不华对秋别一片痴心,敬她如天人,又不慕荣利,怎可能为了权势地位不要她?自己真是太胡涂,不分青红皂白就胡骂一气。

“秋别叫你娶公主,她女扮男装在皇帝身边做什么──什么郎来着。那这一来你们不就永远无法在一起?”

周不华心中一痛,低嘱道:“她女扮男装之事若是揭发,难逃一死。爹,这事只有您知我知,千万别对第三人提起。”

金开了解事情严重性,认真的点头道:“我知道,我不会乱说。”叹了一口气道:“秋别这孩子真是难得,她为了你可说是倾尽苦心,怎这个孩子命就这么苦,享不到半点福呢?”

“爹,您早点休息,有话明天再说吧。”触及这个难解的死结,周不华就阵阵揪心,不想再继续话题,服侍父亲上榻安歇。

“也好。”才刚睡下,金开又翻身爬了起来:“你睡哪儿?”说完失笑,道:“瞧我这老糊涂,你自然是和公主同房。”

“我一直睡在书房。”周不华淡淡的道。

金开哑口,发现自己实在太没大脑,说话净伤儿子的心,还是闭上嘴巴为宜,倒头又睡下,笑道:“比起北城口那些流民你争我夺抢东西,打得头破血流,这可真是天堂了。”

“什么抢东西?”难道饥民未曾得到赈粮?

“你不知道吗?现下灾疠不断,许多人在自己家乡没得生活,只好离乡背井到天子脚下来看看能不能有口饭吃。岂知皇上在宫里和什么桃花状元的赏花喝酒,根本不管我们死活,还下令不准我们在京城内乞讨,要把我们赶出去。有人活活饿死了,有把力气的就去抢人家富户,前几天还烧了一户人家呢!”

“有这等事?”周不华矍然而起,在房中踱来踱去。柳影虹那日当殿奉旨放赈,看来他阳奉阴违。他不肯放粮赈民,居心何在?

现下顾不到这些,周不华挂心流民生死和京城人民安危,道:“爹,您先睡吧。有事我差人替您办,我到北门外看看去。”

辞了父亲,周不华嫌轿行慢,命人准备驴子。这是他仁厚之处,城内行人众多,放马奔驰,容易误伤无辜。赶到北门,果见玄女庙前聚集了黑压压好大一群人。人人面黄肌瘦,憔悴不堪,有的奄奄一息,有的面露凶光,见有生人便狠狠盯着他,似乎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周不华骑驴了一圈,所见皆是如此,下驴来一揖请问一个躺在树下的老者道:“老先生,你们没有接到皇上的放粮吗?”或许流民太多,柳影虹忽略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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