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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状元 第29页

作者:素心

秋别大惊失色:“皇上,万万不可。”

龙异人微微发怒:“为什么万万不可?莫非你嫌琴纾公主配不上你?”

“草民不敢。草民──草民有苦衷,请皇上听草民道来。”秋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皇帝赐婚,是何等荣耀?但她这个假凤如何能迎娶公主娘娘?

“你有什么苦衷?说来我听。”龙异人脸色稍济。

“是。”秋别搜索枯肠,艰难的说道:“草民自幼身染痼疾,久医难愈,因服药过多,以致不能──不能人道,所以至今尚未成亲,只为怕耽误淑媛闺秀的青春。公主娘娘金枝玉叶,嫁了我这个假丈夫岂不含恨?伏请皇上收回成命,原是草民一片苦情难以为外人道,并非瞧不起公主娘娘,请皇上明鉴。”

“原来如此。”龙异人人想,才子本多命舛,秋别男生女相,体弱不堪婚娶,实是堪怜,这就是天妒英才吧。“宫内御医医术精良,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病。”

“多谢皇上厚爱。就算勉强婚配,草民也无自信能令闺房无怨。这一生草民无意娶妻,感谢皇上圣眷恩隆,草民心领了。”秋别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克服此关。

龙异人右手轻抬,道:“状元请起,朕不难为你就是。你和榜眼情如兄弟,那朕就将琴纾公主赐予令表弟,你觉得如何?”

秋别受宠若惊,拱手拜谢道:“多谢皇上。”周不华既为榜眼,又被皇上招为东床快婿,荣宠无以复加,这真是太好了。

周不华惊怒交迸,他考科举已是十分不愿,现在又要他娶什么公主,那秋别怎么办?朗声道:“皇上,草民不能娶公主,我是有妻室的。”

“你娶妻了?”这点龙异人倒是没考虑到,堂堂一国公主可不能做人二房。

“舍表弟说的是他自小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妻。”秋别抢着道:“那位姑娘失去联络已久,而且当时只是双方父母口头约定,并没有正式下聘。事隔这么多年,找人谈何容易?也说不定那姑娘已经嫁人了。请皇上不用担心。”

周不华不敢置信她竟空口说白话,他的妻子活生生人在眼前,就是她啊!他本就口拙,这时情绪激动,更是说不出话来。

秋别不用转头,也知道他正用何种眼神在看着自己。她垂头不语,心中刺痛的感觉渐渐扩散……。

“那好。一个月后朕就将公主嫁给周不华。爱卿,你可要好好善待公主。”

“多谢皇上。舍表弟一定不敢辜负皇上的垂爱。”仍是秋别抢着致谢。

版退出门,周不华转身便走。

秋别追了上去:“华弟!”抓住他袖子。

周不华回头来,只见他脸上现出又是悲愤又是伤心的神情,秋别一怔,松月兑了手。周不华看也不看她一眼,拂袖自去,留下秋别一人愣在原地,酸痛难禁。

洞房烛影深

龙异人拨了一栋府邸赐予周不华,做为新房之用。他本要另赐秋别一栋,秋别婉拒了。她以身体不佳为由,请辞还乡。龙异人将她当作龙玉麟化身,对她好都来不及,怎肯让她走?驳回所请。但考虑她“身弱多病”,决定不派实缺给她,让她担任典史侍郎,掌管宫内书籍,并供皇帝咨询、代拟御旨。说起来是皇帝身边的亲信,比等闲京官更接近皇帝。

她屡辞不准,龙异人亦微感不悦,她只好恭领圣命,不敢再提。

自秋别擅自答应皇上赐婚,回来后周不华再也不看她一眼,也不和她说话。搬到新府邸后,终日躲在书房,不愿见客。

秋别是新科状元,而且初入宫中就邀得圣眷,因此不少人都想从她身上攀关系,贺客不断,送礼邀宴的络绎成群,好不热闹。秋别掌管周家多年,深谙人情利害,这些人一个也得罪不得。待他好的尚且要捅你一刀,何况是含怨挟恨的?打迭起精神,敷衍得滴水不漏,人人皆大欢喜。她做这些不为别的,就为了能让周不华仕途顺利,左右逢源。

这些天来,她不但要应付朝官贺客,龙异人也常常召她入宫,又要打点迎娶公主的诸般礼数,忙得分身乏术。

这一天龙异人留她太久,从宫里回来,已是上灯时分。秋别换下官服,心里惦算着迎公主的事,忽然想起,她和周不华已有多日不见,听婢女说,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门不出,他还在生她的气吗?

步出房外,但见明月高挂,院中洒下一片银光。来到书房,只见室内灯火荧荧,她抬手轻轻敲门,门内人道:“谁?”

“是我。”

门内沉默片刻,传出涩然的声音道:“妳走吧,我不想见妳。”

秋别心为之一痛,他恨她到连见她一面都不肯吗?张口还想喊他,突然之间悲哀袭上胸口,堵住她的喉头。

门外没有声音,她是走了吧?周不华坐在桌前,出了好一会儿神。只觉懊闷欲绝,气窒难当,他站起身来,想到外头散散心;一推开门,却见秋别站在门前,他没料到她还没走,看这光景,从刚才她就一直站在这儿。

两人就这么呆呆凝望。周不华心绪翻腾,有一刻想原谅她,下一刻又觉得她漠视他的心意,太不可恕,拉锯的心在矛盾、在挣扎。

他本想掩上门,眼不见心净;但见她凄然欲绝的神情,这扇门他不忍合上。

“进来吧。”他叹息一声,终究让了步。

秋别走进书房,只见左首有一张小床,上头有被褥枕头,周不华这几日就睡在上头。桌上纸张东一堆西一堆,是他烦闷时抒发心情之用。

“听说你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肯出来。”秋别打破沉默。

周不华低眉道:“是。”是何原因,她最清楚不是?

他冷淡的态度令秋别接不下话。曾几何时,两人生疏到这地步?

“我知道你怨我──”

“我不敢。”他打断她的话。话说不敢,神情态度却分明是在生气。

“华弟──”她竟不知何以为继,她本是口齿便给的人。好半晌她黯然道:“你该谅解我有苦衷。皇上肯将公主下嫁于你,这是天大的恩幸,你不能拒绝的。”

“我不稀罕娶什么公主!”他气呼呼的。

“『朝中有人好做官』。你娶了公主,皇上就是你的岳父大人,这等的靠山再坚固不过,你可保今生仕途顺遂──”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周不华是极痛心的神情:“秋别姊姊,这是妳常教诫我的。不论穷通寿夭,做人都应该立定脚根,以天下祸福为己任。妳现在却要我努力保住荣华富贵,难道这就是妳要我考科举的目的?秋别姊姊,妳好教我失望。”

秋别涨红了脸,羞惭得低下头。她枉读圣贤书,做的尽是心口不一的事,岂不愧然!

周不华觉得自己未免说得过分了些,太伤她之心。秋别用心计较都是为了他,他可以不接受,但不能讥讽她。

“我太冲动了,以致言出无状。在此向妳赔不是了,秋别姊姊,您大人大量,原谅我无心之过。”他诚心诚意一躬到地。

秋别收拾伤心,扶起他道:“你说的很是,何过之有?若非你一针见血道破,我到今日还不知自己私心胡涂得可憎。”

周不华惶恐无地,道:“不不!妳怎是私心胡涂?妳为我含辛茹苦,日夜操持,旁人不知犹可,难道我这与妳朝夕相处的人是个睁眼的瞎子不成?我不知感恩图报已是不该,再要有一言半语对妳不敬,天也不容。”

秋别激动的握住周不华的手,有他这句话,她死也无憾。就在这一相握间,两人种种的误会、嫌隙消释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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